等待镇民聚集时,俞亦秀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郭副官没了影儿。
他问石头,石头便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俞亦秀觉得有点不安。
走出城寨后,张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应验了,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了。
他知道,石头踢郭副官的那一脚,一定会引来麻烦。
但是来不及想个对策,百姓们已经两两三三聚集起来。
他望着这些局促不安的老百姓,把账本推到门边。
“这家当铺巧取豪夺多少年了!这样一块两块收拢大家的地契多少年了?”
没人敢回答。
如果是昨天,俞亦秀会完全看不懂他们的沉默,但是现在他懂了。
他把那些地契当票也推到门边:“谁的东西谁自己来拿!”
掌柜吓了一大跳,连连喊:“俞先生,这可使不得!”
俞亦秀只是大吼:“拿呀!”
人群一动不动,俞亦秀无奈叹息:“彻底腐朽了。”
忽然有个白影儿挤了出来,徐天拿着把枪对准俞亦秀。
“跟我走。”
掌柜认出那是自己柜台上的枪,简直要被吓晕过去。
俞亦秀头也不抬:“我现在很生气,你让我再享受一会儿。”
他捧起装钱的盒子跨出门去,把盒子狠狠往地上一摔:“钱在这儿!钱你们敢不敢拿!”
百姓纷纷去抢散落的银元,捡了一块就宝贝得不得了,慌慌张张跑回家去。
俞亦秀又转身进店铺,拿起地契账本就往炉子上扔。
掌柜忙去阻拦:“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你到底是不是俞先生啊!”
俞亦秀回过头来怒视着他,拿起手里的账本往掌柜脸上砸。
“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俞亦秀!我是不是姓俞!”
徐天冷眼望着两人几乎厮打起来,却忽然听见身后枪声怦然一响。
回头看,几个持枪士兵包围了医馆,郭副官将汽车慢悠悠停在几人身后,缓步下了车。
俞亦秀知道这一幕会出现,此刻忽然明白该干什么。
他对石头道:“冲出去,找张先生他们!”
石头道:“我不能走,我得保护俞先生。”
“保护什么!你是铜皮铁骨,就抗得过枪吗!赶紧走!早一步找到张先生,我就能早一步得救!”
他自己都惊异于自己语气的冷厉,石头也惊讶,但立刻就遵从命令,闪过帘子从后院突围去了。
郭副官进来时,恰好看到石头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头。
他嗤笑一声:“跑什么!后面就没有人了吗。”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后头传来砰砰的枪声。
徐天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就被士兵缴了械捆绑起来。
俞亦秀也是如此,但是他不像徐天那样好歹挣扎一下,只是安然地被绑了起来。
两人同样被绑在椅子上,还有老大夫和当铺掌柜,都被五花大绑后,又被按着坐在椅子上。
徐天冷冷看着俞亦秀:“你又害死了一个人。”
“我没有。”俞亦秀道,“石头肯定能逃出去,无非是受一点儿伤。”
“受一点儿伤?”
郭副官闻言,嗤笑一声,摘下自己的茶晶眼镜放在桌上,从药房柜台上拿起个小秤,放在徐天头上。
“你对你手下的人这么抱有希望呀,可是我对我手下的枪,也蛮有希望的呢!”
石头打开后门,立刻见到前方一个持枪士兵,朝自己围拢过来,他立刻伸手握住枪管夺了过来,反手把这士兵给抡倒。
跑出巷口,又见到三四个士兵齐齐将枪管对准了自己。
“回去!”
士兵们举着枪缓缓逼近,石头咬咬牙,缓缓后退,在转过巷口时,忽然伸手多最近一人的枪。
那人一惊,连忙开枪,石头把枪口对准天上,让他空放了几枪,反手把他拽到自己身前,让他挡住其余人的子弹。
他自己趁机跳上墙壁,爬上屋檐。
“想跑!”士兵见死了个自己人,又惊又怒,吹着口哨示意外头的人一起放枪。
石头飞快跑着,却还是被枪给打透了胳膊,腰腹间一片殷红血液。
他咬着牙,在屋檐间起落,飞速向前跑,总算是渐渐摆脱了追兵,掏出小镇。
士兵见追不上,只好回来回话。
“报告郭副官,人没抓住!从房顶上跑了!”
徐天看向俞亦秀,俞亦秀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郭副官却气急败坏。
前脚说人一定死,后脚这家伙就说人跑了,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郭副官直接一巴掌把那个士兵的脸扇肿。
“那你还来汇报!赶紧抓人去!抓不到,我割了你的耳朵!”
士兵唯唯应声,追了出去。
郭副官咬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回过头来却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来,咱们玩个游戏。”
他从药柜里抓了一把巴豆,往徐天的小秤上放,做一个,有一个,口里念念有词。
“添豆,不要停,秤不平,他死翘翘!”
他指着俞亦秀说道。
“本来我是想让你那个手下抵命算了,你倒好,让人给跑了,你非要出头!那我就给你个出头的机会!”
他又低下头,指着老大夫对徐天笑嘻嘻道:“左边的掉出来,他死翘翘。你自己掂量着,要弄死谁哦。”
说着,拍了拍徐天的脸。
徐天嘴被堵住,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怒视着郭副官。
老大夫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
他强笑道:“郭总,别开玩笑了,前半年给你把过脉,开的药都吃完啦?”
郭副官逼近到老大夫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像是开玩笑的呀?啊!”
老大夫吓得一个激灵,忙道:“那那那、那用莲子入秤啊,用巴豆容易滑……”
郭副官冷笑一声,没在搭理这个穷老大夫,转身拿起徐天从当铺拿来的枪,端详着俞亦秀烧了一半的账本。
“俞先生就对我意见这么大呀!”
俞亦秀没被堵住嘴,闻言抬起头来:“你知道我是谁?”
“晓得,俞姓三寨的头人嘛。我和老七总打交道,还能不知道你!”
他上下打量着俞亦秀:“好好在城寨里乱跑什么,出来搅这趟浑水,也不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俞亦秀看他满脸轻蔑与高傲,淡淡问道:“五年没出门了,不知道闽西王法还在吗?”
“在呀!”郭副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闽西,我妹夫就是王法,熊司令就是王法!”
他用上海话得意说道:“阿拉上海人,妹妹嫁给郭旅长,刚好,我也姓郭。这个郭字,就是闽西王法!”
俞亦秀再度想起张灵渊的话,心里的郁气久久不能平息。
“孙先生当年推翻满清,说要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现在地权在哪里!你们这些军阀只知道鱼肉乡里、逞一时之快,想过以后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现在不得安宁,你们难道就能安宁得下去吗!”
郭副官被他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人脑子是不太灵光啊,你烧我的账本,你的人踹我一脚!是你叫我不得安宁好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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