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端有山寒色冷

原先模糊不清的景色,在穿过城门之后,逐渐澄明起来,朦胧的山雾也褪去神秘的面纱,优雅地邀群山前来迎接众人。在此地所见的景象,与从外界所视,截然不同。因要抵御外敌的缘故,此地布置了诸多幻境与阵法,以迷幻外界、蒙蔽视线、隐藏建筑。

低垂的夜幕下,一道城墙连绵不绝地延伸,坐落在群山的之外,围墙之内,宫殿相连,楼阁廊台相接,错落有致;雕栏流光,莹白剔透,琉璃玉瓦,溢彩生辉。

一行人等入城之后,恰好晚钟悠扬,街道冷清,却不见半个人影,牧清歌不禁心中诧异,便问慕容篁:“怎么没有什么人?”

慕容篁答道:“最近可能没什么大事,所以人们也不聚集一处吧。大漠山的四大军团,常年相互功伐,在这儿居住的,都是云慕军团的战士,因时常与其他军团为敌,所以大家平日都努力修炼,很少悠闲游玩;或者大家被派去别的地方,有其他要事;再或者,他们会去狩猎灵兽,获取灵晶。”

“哦。”

慕容篁继续说道:“牧清歌,不如你就住我房间旁边吧。”

不待他回答,柯青在一旁,先开口道:“公子,这不好吧。”

慕容篁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他是我的客人。”

庄寒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来,你失踪之后,你父母都很着急,但此事又不敢声张。”

慕容篁说道:“好吧,那我快些回去。”他向更远的山峰走去,走过落寞荒凉的街道,和两侧的房屋作彼此的过客,如一次呼吸,倏忽即逝。听见了,他踏在石板铺成的街上,一声声的步伐,还有他喃喃自语:“从前我也曾在云端俯瞰,那时我住在一个幽闭的房间里,目光和黎明一起落在大地上,像太阳一样,渴望轻触世界,却只能把自己的视线当作一封信笺,由风儿寄到不知可飘零的何方。”

牧清歌与他相距得近,听清了他一声轻微的叹息,于是说道:“现在你要飘零回去了。”

慕容篁说道:“嗯,快点吧。”他飞速地掠过街道旁的风景,来到山下,向上方仰望,见宫殿成群坐落山间。

山色消隐于水墨云雾之间,宛若宫殿栖居云端之巅。云雾弥散,视线渐渐清晰,原来是先前云气浓郁,才令人有宫殿落于云端之感。

他足尖轻点,飘飞而去,如柳絮乘风,飘渺莫测,又轻点一岩石,如引弦之箭,倏忽已落于另一岩石上。牧清歌在后跟他,沿他路线而去,俄然,已到山巅。下方众人不急不躁,他们功力修为都远胜慕容篁,片刻之后,便也纷纷来到山巅。此处宫殿华美,更胜于别处,气派宏伟非凡,更兼有淡雅清幽之美,时而可听竹林摇曳、细水长流之音。

慕容篁回首,见众人都上来,便问道:“你们都来了干什么?”

柯青答道:“向你母亲禀报你已经回来,还有先前的诸多情况。”

慕容篁说道:“难道我自己不会说吗?你们自己都回去休息吧。”

柯青说道:“这…还是我们去说明一下吧。”

慕容篁说道:“我自己说就行了,再说了,你们不是该听我的吗?”

柯青无奈,对众人道:“大家都各自回去歇息吧。”说罢,便对慕容篁行礼,随后一跃而下,从云雾缭绕之间消失了。其余人纷纷紧随其后,也一一飞下山崖。

众人都离开后,慕容篁笑道:“来,清歌,我向你来介绍一下我妈。”

牧清歌问道:“你们重逢,我去了不会尴尬吗?”

慕容篁说道:“别管那么多,来了就是。”话了,他推门而入,室内两侧站满女仆,纷纷行礼道:“公子。”

“这是我朋友,来我这里做客的,你们要好好招待,知道吗?”慕容篁对重女子吩咐道,然后引牧清歌进门。

“清歌,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我叫仆人为你准备,怎么样?”慕容篁问道。

忽然一阵脚步响起,一身穿红色衣裙,头戴步摇,长发披散及腰的女子便走来。女子掀开珠帘,身姿修长,肌肤白皙,凝脂若雪,朱唇鲜艳,打扮雍容华贵,来到众女之间,便是群芳之首,艳丽无比。

“回来了?”

众女仆一起行礼,那女子淡淡道:“都退下去吧。”

慕容篁对那女子喊了声:“妈。”

那女子急忙上前,细细瞧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断断续续道:“可…可算是…回了。”话未了,她便已泣不成声,泪似决堤。

女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忽然失踪这么久?”

慕容篁先是轻声安慰那女子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已经回了吗?这次是有惊无险,我没受什么损伤…”他一五一十,把所经历事情一一说出,娓娓道来。

女子说道:“原来是有人把你暗算,劫走了。”

慕容篁说道:“是啊,风弦军团的人把我弄到了良人城去,不过他把我救了回来。”便说着,他指向了牧清歌。

那女子转身,抹去泪光,说道:“原来是你救了我家孩子,真是多谢了。我真是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牧清歌还礼,道:“不用什么报答,他已付过我钱了。”

女子说道:“毕竟是大恩,不可怠慢。”

慕容篁说道:“妈,他叫牧清歌,我想留他在我这儿做客。”

女子说道:“是该这样的。”

慕容篁对牧清歌说道:“清歌,我妈名字叫白竹。”

牧清歌说道:“阿姨好。”

白竹说道:“别客气,你先在此住下,大漠山附近常有战争发生,你与小篁在一起待着就行,外面危险。”

牧清歌说道:“多谢关心。”

慕容篁说道:“清歌可厉害了。”

白竹笑道:“好,再厉害,也要注意安全啊,你这次被人抓走,还不是自己不好,可不能有下次了。”

慕容篁说道:“才不是不小心,我一直本本分分,却还是被抓了。”

白竹说道:“大概是运气不好吧,这些日子就不要外出了,上次你去街上逛,这才丢了。”

慕容篁幽怨道:“我本来就去不了多少地方,你还这样?”

白竹说道:“你也莫要伤心了,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都给就是了。”

慕容篁嗫嚅道:“好吧。”然后转过来对牧清歌说道,“我给你找一个好些的房间来住吧,就住在我旁边的那座宫殿,如何?”他边说,边把牧清歌引过去。从光彩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经过,再转过几间房屋,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另一座宫殿前,慕容篁说道:“清歌,你先住这儿吧。”

“好。”

慕容篁又问道:“那我再给你找几个女仆来?”

牧清歌拒绝道:“不用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慕容篁说道:“那好吧。”

宫殿前,晚风吹得几株花树春色摇曳,繁花如帘,掩映树下悬崖峭壁上覆盖的一层月色流转,此处可以眺望下方的街道。

牧清歌说道:“那你也早些休息去吧。”说罢,他便到殿前推开门扉,随后走进室内,轻掩房门。慕容篁也转身回去歇息了。

此地虽是处处修建华美宫殿,可慕容篁安排给牧清歌所居住的这一间,却是此山间最为华丽的,远非附近其他宫殿可媲美。不消说用名贵香木铺就的地板,或是金纱罗帐上镶满的无数珍珠,亦或是黄金打造的灯台,单建造宫殿所需的材料,就已是凤毛麟角之物。殿内虽有烛台燃灯一类的物件,却多半只做装饰,并不实用,屋内饰品更是名贵物件,含光未吐,就已是处处如澄明波光洋溢,柔和明净,更不刺目。此时夜色旖旎,万籁俱寂,任如何良宵美景,却都是室外的景致,他只待在殿内,便打坐冥想,以消遣时光。他如往日一般,除静坐外,也不做别的事去。

慕容篁自己走回寝殿内,一路上见几位女仆路过,便行礼招呼,吩咐早些歇息去,如此走回了自己殿中。夜深人静,不免令人心生孤寂,他此时身旁更无他人,也无他事可做,又思自己近日以来漂泊在外,先前在外还不觉得,此刻顿时心生疲倦之感,打了一个哈欠,于是宽衣解带,便去睡了。次日一早,他便早早起来,梳洗完毕,想到自己虽自幼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常孤身一人,未免乏味,便要去准备寻牧清歌,和他一道走走、聊天。他正要出门的时候,白竹走来,笑着说道:“小篁,猜猜今天有谁来了?”

慕容篁见她笑颜灿烂,便知来者应是重要人物,却又一时猜不出来,便问道:“谁呀?”

忽然一威武男子走来,笑道:“哈哈,小篁,爸爸来看你了。”

慕容篁闻声看去,来者面若刀削,身姿挺拔如巍峨高山,穿一身银白铠甲,大步走来。

“爸爸,你也来了啊。”他上前说道。

那男子说道:“是啊,你忽然失踪后,我便派人去找你,我猜必定是有人谋划暗算,但又不知是谁,故而不敢声张,于是就只好暗中寻找。你和我详细说说事情经过,可好?我慕容言的儿子,竟然被人抓走,这个仇,一定要报!”

慕容篁说道:“我那日在街上走着,忽然就被人抓了,我也来不及反应,但他是风弦军团的人,他把我带到了良人城,但是却遭遇意外,被杀死了。哦,救我的人叫牧清歌。爸爸,他有一把灵炼法器,你能不能给他的灵炼法器刻上铭文,就当是谢谢人家,如何?”

慕容言听后,不禁好奇道:“那人想来修为也不低,又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不知他的来历吗?”

慕容篁说道:“不知,但我觉得他并无恶意,先前我还和他说起,想要请你给他的灵炼法器刻上铭文,咱们现在就去吧。我昨夜安排他在另外宫殿住下,走吧,去见见他。”说着,他牵起父亲的手,向外走去。

另一边,牧清歌打坐结束冥想,便也梳洗完毕,来到殿前,来悬崖边俯瞰而下,把下方景象尽收眼底。他正吐纳运气之时,听见有人来此,其中一道脚步声是慕容篁的,另一人修为高深,自己不曾见过,便回过头来。那人身姿魁梧,身披铠甲,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令人不禁瞩目。

“你就是牧清歌吗?”他开口道。

牧清歌说道:“是啊。”

“哈哈,我叫慕容言,是小篁的父亲,听说你救小篁回来,我心里很是感激。”

牧清歌说道:“叔叔好,我初来此地,承蒙你家孩子照顾了,若是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赐教。”

慕容篁笑道:“好说,好说。”他几步走到身前,一手抓住牧清歌左手手腕,暗暗用力,欲要试探对方功力深浅。牧清歌反手挣脱,左脚后移,然后左手画圈,格挡一击攻势。两人交手奇快,电光火石之间,就已过了数十招,牧清歌知他并无恶意,只为试探,否则自己断然无力坚持至此。忽得一掌打中了左肩,牧清歌后退数步,右手捂着肩部,立足站稳,未受到什么伤。

慕容篁见状喊道:“爸,你干什么呀?怎么一来就大打出手?”

慕容言说道:“哈哈,我只是试探一下,小篁,你这朋友资质很高啊,年纪轻轻就有了十三阶修为,且比一般的同阶术士厉害得多啊。从他刚才出手来看,他的路数不是四大军团中任何一派的风格。”他向牧清歌说道:“刚才是我失礼了,我是天慕军团的团长。作为赔礼,我给你的灵炼法器刻铭文,如何?”

牧清歌应允道:“好,多谢了。”他直接拿出绯华剑来,递了过去。

慕容言接过剑来,打量了一番,说道:“好兵刃!”他右手食指伸出,或圈或点,描下繁复的图案花纹,指法时而轻灵,时而厚重,时而飘逸,时而缓慢,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听他说道:“好了。”他把剑递了回去。

牧清歌接过剑,果然剑身更是柔韧,剑锋更增几分锋锐,威力也大胜从前,已达到了十四阶的品质。

“多谢前辈。”

慕容言说道:“不必客气,叫我叔叔就好。”

慕容篁上前道:“我爸爸和其他三个军团的团长一样,都是十五阶十级的术士,且他是极厉害的明文师,会的东西可多了。”

牧清歌说道:“嗯,今日叔叔令我大开眼界。”

慕容言说道:“我也不过仗着修为更高些罢了。说起来,小篁资质在我当年之上,他虽是我的小妾生下的,却是一众孩子中,最受宠爱的,只是我常常担忧大漠山战争频发,怕他遭遇危险,才不敢让他出门,不想还是遭遇了危险。牧清歌,我想请你加入我军团,你看如何?”

牧清歌说道:“我想游历世界,不会久留此地,也许过段时间,我便会离开了。”

慕容言说道:“这样啊…我见你资质奇高,要是加入我的军团,今后资源也不会亏待于你,对你修炼也大有裨益。”

牧清歌依旧拒绝道:“还是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慕容言说道:“好吧,我也不强求。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年龄相仿,也好玩在一起,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几步便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了。

慕容篁走来,说道:“我虽是小妾生下的,但却是父亲最受宠的孩子。我父亲有上百小妾,我是第二百一十七个孩子。大概又是别的小妾要找他吧,他这才去了。”

牧清歌问道:“这么多吗?”

慕容篁道:“什么?”

牧清歌问道:“你父亲妻妾这么多吗?”

慕容篁说道:“这个世界上女子比男子多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也很正常啊,我父亲虽妻妾成群,但还算不上最多,我大哥也有几百个小妾呢。”他正说着,忽然又听见一道声音传来,那是一女子的清脆声音。

“哥哥。”

慕容篁说道:“是我妹妹来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吧。”说着,两人便一起转身走去。

一身穿素洁白裙的九岁小女孩从长廊上跑来,裙摆和长发伴清风的韵律一起飘动。

“妹妹,这里。”

那女子几步便过来,关切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听闻你失踪,是被恶人抓走,可受了什么伤?”

慕容篁说道:“都好了。”

她说道:“那就是受过伤了。快,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我扶你回房。”说着,她把手搀在慕容篁的臂上。

慕容篁轻轻拂去那搀着自己的手,轻声温柔道:“好了,没事了,你看,我这儿不好好的吗?”他转了一圈,姿态轻灵优雅。

“没事就好。”

慕容篁回眸道:“清歌,你来看看,她是我妹妹。”

牧清歌说道:“你好,小妹妹。”

女子灿烂地舒展笑颜,说道:“你好啊,我叫慕容静。”

“我叫牧清歌。”

慕容篁说道:“妹妹,这次是他把我救回来的哦。”

慕容静略诧异道:“啊,是吗?可他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慕容篁说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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