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钱老三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突如其来的喷嚏他都来不及躲避,直接扰了钱书白的清净。
钱书白到临安求学,老太太见家里的日子日渐宽裕,也给他多带了些银票。
钱书白用这些银票在临安买了处宅院,不大的宅院,只有三间房,但于钱书白而言也足够住了。
宋清词借住了一间,他和钱老三各住一间。
自来到临安之后,钱书白更是手不释卷,终日沉浸于学海之中。
乡试在即,未免奔波劳累,今年中秋他们便在临安过。钱老三早早买好了中秋用的东西,就怕让钱书白太过操心。
时年已经十六的钱书白看起来更显沉稳,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秀才公的风范。
钱老三原本以为他儿子考上了秀才已经是难得可贵之举,自来到临安后,他才知道,秀才在这里多如牛毛,钱书白这个秀才还真就一点儿威风都没有。
钱老三也是到了临安才意识到,原来这些年钱老大在家作威作福完全没有道理。
他还不知道钱老大和钱老四之间的龌龊事,也觉得钱老大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
如今钱书白读书正用功,钱老三也不想有事情让他分心。哪怕只是打一个喷嚏,钱老三也赶紧捂住口鼻。
钱书白已经看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嘴里说着:
“许是你奶在家念叨咱们了。”
钱老三这一趟出来的也有些日子了,连农忙都没顾得上回家。
钱老三从未出来过这么长时间,他想上崖村,他想老太太,他也想王氏和钱书羽。
对于钱书白考科举,钱家人贡献了巨大力量。少了钱老三这个重劳力,也不知道钱家的稻谷收割的怎么样了。
钱书白也知道钱老三的不易,他倒是想让钱老三回乡,却又怕辜负了钱老三的一番心意。
钱书白看得出来,钱老三一直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奈何自己什么都不缺,学业上,钱老三压根插不上手。
也就是来到临安之后,钱老三于生活上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才满足了钱老三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心理。
可留在临安,必然要与家人分离。钱书白不忍钱老三思念之心,忙说:
“爹,等我考完乡试咱们就回家。”
左右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再一等等就好。
原本还归乡心切的钱老三,听到这话立马摇头:
“不急不急,考完之后咱们等出成绩了再回去。你考个好成绩,让你奶也高兴高兴。”
钱老三知道钱书白学业繁重,他哪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打扰钱书白的课业?
再说,老太太也很期望钱书白能考上举人。
到那时候,钱家才真正成为上崖村独一份儿人家。
说完这句话,钱老三又怕给钱书白压力,忙又解释:
“白哥儿,别有压力,便是考不上,你奶也高兴。咱们家除了你大伯就属你最厉害,爹这辈子以有你这个儿子为荣。”
钱老三并不知道钱老大被革除功名的事,钱老大毕竟成名已久,哪怕见识到了临安府的繁华景象,在钱老三心中,钱老大还有有些能耐的。
要是说钱老大能在钱家排第一,那他的儿子就能排第二。
钱老三一会儿“别有压力”,一会儿“考不上”的,听得钱书白哭笑不得。
钱老三这到底是希望他考上举人,还是考不上举人呐?
“爹,我没压力,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明明一个儿子,一个爹,钱老三与钱书白却像是身份颠倒过来,还得钱书白给钱老三解压。
钱老三虽然不聪明,但他知道自己不该打扰钱书白念书。放下手里的水壶,他心中略有酸涩。
“哎,爹不打扰你看书了。”
别人家都是爹为儿子出谋划策,辛苦了他家白哥儿还要转过头来安慰他。
钱老三转过头朝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他其实是有事的,只是忘了说事。
如今想起来了,又……怕打扰了钱书白念书。
钱书白亦看了过来,在他的鼓励下,钱老三把心中话说了出来:
“白哥儿,明个儿我想把兰姐儿接来一起过节。”
自钱老三来到临安府后,就被钱书白告知钱兰儿也在这里。
以前在钱家的时候,钱老三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不甚亲近,可亲不亲近那都是自己的女儿,来到临安府后,他反而与钱兰儿的相处多了起来。
钱书白念书的时候,钱老三就会去钱兰儿的点心铺子帮忙。从刚开始的尴尬,到现在已经能聊上几句。
大概是相处时间多了,钱老三对钱兰儿也有了亲近。
无论儿子、女儿,他都疼。
钱兰儿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钱老三早就心疼上了。
如今正值中秋,钱老三不忍她一个人在外过节,就同钱书白商量,将钱兰儿也接到家中。
“好。”
钱书白点点头,对此并无意见。
他知道,中秋节钱兰儿的点心坊里月饼卖的正火。钱兰儿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比在上崖村的时候自在多了。
得到回应的钱老三依旧踌躇不止,顿了顿,他又说:
“兰姐儿对我有误会,你能不能劝说她几句。我,我当初实在,实在是……”
当初钱老大要把钱兰儿卖给唐家老鳏夫做填房,他也是不愿意的。可他人微言轻,他护不住钱兰儿。
钱老三隐隐有所察觉,因为此事,钱兰儿与他生分了许多。刚来临安府那会儿,钱兰儿甚至都不叫他爹了。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得到缓和,钱老三不想破坏这份难得可贵的感情。
劝说钱兰儿回来过节的事,还得钱书白亲自出马。
他这个当爹的……实在羞愧。
“爹,兰姐儿没有怨你。”
钱书白生怕钱老三陷入自责的情绪中无可自拔,不由解释了一句。
当初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无论是他还是钱兰儿都已经释怀,他们正迈开步子往前走,钱老三可不能沉浸过去,停滞不前。
一向对钱书白的话奉为圭臬的钱老三,这会儿却不肯相信。
“她若不怨我,就不会从来不到这里住了。”
钱老三也试着邀请过钱兰儿几回,可每回钱兰儿都能找理由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