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棠将自己位置摆得极正。
即便是小时候关系还不错的表兄妹,十多年过去了,结盟,讲究的依然是存在共同利益。
她不懂自己和邱归的利益交叉点在哪儿。
“两个字,邱家。”
邱归拿起一只筷子,轻轻敲着碗边。
“我和这家人有血仇,你也差不多,这还不够咱俩手挽手吗?”
血仇?
盛亦棠笑,眸中颜色淡了几分,“你要找个帮手我能理解,可我什么时候结下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仇了?”
“盛言。”
邱归敛了唇角,眉宇间是难见的严肃,“邱祈年只是帮她做了场手术而已,她从前遭的罪,可一点儿都没抹去。你不会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吧?”
言言。
是啊,如果邱老太太当初肯施以援手,她的言言,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难眠的夜晚。
说不怨恨,是假的。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当了邱归的棋子。
尤其,是报复的棋子。
盛亦棠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巷口外的天色。
人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
她没有选择自己亲人都是善良小天使的权利。
可既然身已陷入泥淖,心,总该去追逐些光明和热闹的才行。
“我不会帮你的,但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邱家伤害你。”
那巷子幽暗狭长,待久了,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阴冷。
她缓慢地走着,阳光从脚踝一寸寸爬上指尖,温度重新回到心房。
“小表妹!”
邱归忽然唤住她。
盛亦棠回过头,看到头顶乌云散去,看到他的笑脸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逐渐重合,重合在阳光之下。
她听到他说,“谢谢。”
彼时的过往啊,就像是一道刻在心脏上的疤。
能迈过,才能解脱。
周末,老宅门口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还都是货车。
“慢着点儿,这几箱都是小小姐的宝贝玩具,可禁不得一点儿磕碰!”
房管家指挥着下人们将那堆了满院的行李箱往上抬,不时发出抽搐般的惊呼。
他是故意的。
古有孝子彩衣娱亲,今有忠仆装傻逗主。
因为少爷一家要搬回锦江,老太爷已经有三天没露出笑脸了。
此刻他就站在二楼露台上,手边的龙头杖斜斜靠着立柱。那倔强昂首的姿势,充分表达了主人的不满。
可是主人不能说。
纪由海第108次,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就,就非要搬走不可吗?”
在他身后,纪辞风颔首而立,答得恭敬而坚定。
“是。”
心哇哇凉。
纪由海怒从心头起,狠狠瞪着曾经的宝贝乖孙,如今的不孝逆畜。
“行!你们俩新婚燕尔,看着我和小歌两个老东西碍眼,我明白!你俩要搬可以,两个乖宝儿得给我留下!”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学会了捏虎头糕啊!
实践的机会一共都没超过三次,这时候走,不可以!
纪辞风看着老人翘起的胡子,轻咳一声,来掩饰涌上喉间的笑。
“是我决意搬走的,和亦棠没关系。”
纪由海不搭理他,心里却给棠丫比了个大拇指。
瞧瞧,结婚还不到半年,都把逆畜调教得学会护妻了。
“亦棠很舍不得您和母亲,前几日和她说起搬家,她还掉眼泪了。”
纪辞风上前一步,扶住老人的胳膊,“可是爷爷,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