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醒来,从地上坐起来后我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心想我这是到天堂了吗?不远处还有一阵阵像军队训练时的踏步声,整齐得像录音机里不断重放的录制好的声响。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这里是天堂的话,那我是死了吗?等等,我是谁啊!我脑里因清醒过来而糊成了一团,好像从未有过我这个人,因为我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记忆,但我又是存在的,我能触及到自己的一切,我有手有脚有脑袋,对自己的心跳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原来过去才是如今乃至未来存在的意义。我第一次这么觉得,为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在原地痛苦着。周围那段反复播放的脚步声倒是并不见踪影,我站起身四周晃动着,希望能遇到给予我过去的人。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置于天空上的一片片云雾中,但你想触摸什么又完全没有感受,又像是一切都归于空白,在这里你便是融入这空白里的一个空白格,你跳不出去,只能依附于这茫茫中,亦就是一滴水跟汪洋大海的关系。
我继续走在无边的白色当中,刚才的脚步声已渐渐听不到,只剩我这滴水孤零零还在徘徊着,我感到巨大的孤独感正在紧紧笼罩着我,我心想假如天堂也犹如这般空寂的话,那我还不如下地狱去跟恶鬼搏斗了,至少那还能让能让我感受到存在。百无聊赖之时,我看到有一处的白色出现了空洞,我心中生出无限期待。
空洞处沉寂了几秒后出现了一个人,他身着白色的军装,要实在说是军装也不像,衣服上没有迷彩装饰,有的只是军装的样式和跟着纯白背景融为一体的纯白色。他手上端着一把枪,长得说不上有多凶神恶煞,只是面无表情地端着枪,挺直的腰杆正对着我,我只感到一股肃穆感,并且还有一丝亲切感,这个人的脸好像曾经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说不出是什么,毕竟如今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你是新来的?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找首长报道!他的声音十分冷淡,还带着一阵怒气,但怒气基本上被他的冷淡吞没掉。我看着他这般坚挺地站在那,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复他,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报告!我是新来的!我不记得我是谁了!他看了我的表现,许是觉得有些欣慰,紧绷的脸上都舒展开一些,这里没有人有记忆!你只需要听命令就可以了!我们都是被筛选出来的战士!记忆这等小事大可不必去在意,我们只要会听从命令即可!他继续为我解释了这里的状况,现在跟我走吧新人!首长会为你制定编号!说完他便往刚才的空洞处走去,我想着现在也只能跟他走一趟了,于是便跟了过去。
踏入空洞的一瞬间,我并没有感到时空的更迭,只是在一瞬间我们便走进了另一方空间,让我感觉这里好像是连起来的,只是加了一道门,但这道门也立得毫无道理。我跟着他走在这如平常草原一般的辽阔无际之间,只不过这里是纯白的布景,他在我前面走得像棵挺拔的树一般,平行地向前挪动着,或许不能叫挪动,他那平稳的步伐有如地上有一条铁轨,而他正是那一列火车,沿着铁轨稳步平移。
我们还要有多久?我走得有些倦了,便向他的背影发问。他只说了一句到了,接着又是往前一顿移动,我已经走得开始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在这乳白中移动过,或许我们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但眼前出现的其他人影终于打消了我的疑虑。刚开始只有一个,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从这片背景中涌现出来,或许是他们的制服原因,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他们在哪,这也许就是这个背景下白色军装的隐匿吧。
我一路观察着旁边的人,他们看到我的衣着并不跟他们统一,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眼神中无不充斥着一丝戾气,让我感到十分不适。首长,来了一个新人!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望着前面的人敬了个礼说道。我稍微别过身,视线绕过他看到了前方一个服装和其他人都稍微有些不同的高大男子。
你就是新来的吗?在这里,人人都曾是暴戾的怪物,但是来了这里!就只能是服从命令的预备军!听明白了吗!他面向我吼叫着,我楞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刚才带路的人突然站直了身体向他用力地敬了个礼,是!长官!旁边的人看到后也纷纷调整姿态,不管刚才面向的何处,都立刻面向这位威严的雄伟男人,陆续发出一样的回应,是!长官!看到这一幕后我也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了,呆呆地学着他们举起了手,气势稍微不足地从嘴里冒出了那几个字,是,长官。
我看着他,眼神竟深深被他的双眸吸引着,好像他确实是我追随了多年征战了多年的首长,我定睛看着他那并无表情变化的庄严面孔,我这辈子都想要追随他,心中不禁生出这般感受。这方场景静止了好一会后,他大手一挥,站起身转身离去,随即消失在这茫茫纯白森林中,我心中的一股战意油然而生,再低头看的时候我的身上也已经是跟周围人一般的白色军装,手上还端着一把形状怪异的枪。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音乐中充满了激昂热血,让人有着随时都想要战斗的**。周围的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片白色
里还藏着这么多人,比刚才我看到的要两三倍不止,他们有的迅速列队,跟着前方的部队整齐地站成了一排,而后面有些人倒是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他们有的用手撕扯着狰狞的脸,跪在地上身体痛苦地扭动着。有的像条疯狗一般上蹿下跳,在白色间穿梭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番模样,再看着前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列队,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四五排的强壮队伍了。
我感觉到了一丝不详,便快速绕过这些丧尸一般的怪物群,在前面的列队中找紧了一个位置插进去,也学着他们一样跟静止的树一般伫立着。这时音乐变得越发变幻莫测及高涨,我听到后面那些人也随着音乐变得更加狂暴,那些声响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痛苦的叫喊,叫声快要响彻整片白色大地,甚至要赶上音乐声。
而音乐声此时却变成了阵阵船鸣声,列队的人听到这阵声响后仿佛被唤醒了,突然整齐地往后转身,我却完全跟不上节奏,只得在反应过来后迅速地转过身来跟上他们的步伐,但他们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了,他们快速分成了几个阶梯式的列队,在不同的地方围住还在发狂的剩余白色分子。一阵沉寂后,他们便随着这警笛一般的音乐声对着包围圈里的狂人一顿扫射,也不管会不会射到其他人,枪林弹雨弥漫在这白色的布景中,加上被射到的人露出的红色血液,瞬间便污染了这纯洁的颜色。
我跟着他们也随意地开了几枪,这时我才发现他们的表情也是狰狞可恶的,跟被扫射成烂泥的先前的怪物也大差不离,只不过是有序地在进行着这一番屠杀而已。这让我有些庆幸加入了他们,不然落到的下场估计就如地上的一滩滩混合物了。他们在扫射得地上的尸体都快化成水后终于停止了攻击,随后重新排成一支严谨整齐的队伍,我跟着他们也正经地排着队,刚才雄壮的男人再次出现,我记得他是首长。“立正!稍息!”首长在队伍的最前方发号着指令,“你们做得很好!你们没有被意识情绪所左右,再次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了下来!”首长脸上挂着笑脸,但笑脸出现在他那糟糕的脸上让我并不感到气氛的转变。
“你们要记住,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听指挥,有秩序意识的人才能活下去!像他们一样的疯子,就只配落得那一个下场!”首长围着列队不断地走着,他那高大的身躯无论在列队的哪一处都看得到。“只要你们自觉把自己训练好了,才能成为一名有气势,但更有纪律的士兵!”首长说完后便从旁边的一处白茫茫中消失,刚才还在列队的士兵这时也开始纷纷从不同的白色空洞中消失。
尽管经历了这么一场残忍至极的屠杀,我还是一如刚醒来时木然地在原地打转,就在刚才我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过去的人,尽管这过去并不算光彩。我望着众人消失的白色茫然,不知过了多久,这里倒是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吧,毕竟从我醒来后这里好像一直就没有任何变化。百无聊赖之中我选择跟随我那群队友的行径,伸手向周围的虚无摸索,试图找到白色空洞中通往其他未知地点的那些缝隙。
我好像找到了一些窍门,对着这股神秘的白雾不断搅拌。我也不停地翻滚着变换着周边的白色,虽然每次都能遇到不同的人,但我根本分不清是因为我变换了位置遇到他们还是他们变换位置遇到了我,因为这一抹白色是始终不变的,他太纯净了,无论经过了怎样的大屠杀,地上曾染上了多么大规模的血液,它都能包容其间,不经意地抹去一切,让一切成空,也正如我的记忆一般。我又开始头痛起来,开始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地令人恶心反胃,这被空白掩盖一切的地方是多么地令人咂舌,我对着地面做呕吐状,但我知道我的胃也是空的,只能一顿干呕干咳,这让我想就这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