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近日以来, 文天祥特别繁忙。

临安中枢的所有事都堆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天刚蒙蒙亮,今日要处理的公文就已经浩浩荡荡堆满了整个屋子,全无落脚之处。

每次他迈入其中, 都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深感自己的渺小。

更有无数前来求助的、托关系的、报送申请的, 乱七八糟, 种种杂事堆在一处,真叫人焦头烂额。

文天祥虽然是个卷王,但还没达到他老师那种一心四用的地步。

刘穆之可以一边眼睛看公文,一边手上回信件, 耳朵里听着来人汇报工作,嘴上还在不停地回答其他人。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了。

何况,就算是刘穆之, 当时也有魏杞帮忙一同分担政务,而文天祥却要一个人承包他们两人的分量。

户部尚书杨万里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搬入相府,过来和他一起挑灯战夜。

其他各部高官也是加班加点,想着努努力,先把这段时间捱过去再说。

杨万里毕竟上了年纪, 不如年轻人擅长熬夜。

这一晚, 他困得连打瞌睡,头一点一点, 不小心碰在了烛台边缘,眉毛胡子瞬间就带起了火星子。

文天祥埋头干活, 余光里瞥见一抹火花带闪电滋滋炸裂, 顿时被骇了一跳。

!!!

老乡, 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好容易灭了火, 太医给杨万里上完药,包扎成了粽子,文天祥赶紧连哄带劝,将人送回去休息了。

唉,这节骨眼上又倒下一个。

他看着堆满数间屋子、一眼望不到头的公文,头痛至极。

就在这时,评论区居然有一位观众挺身而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文天祥心中感动不已。

天呐,于谦究竟是什么绝世大好人!

这时候愿意来搭把手,别说当他的转世了,给他当祖宗都行!

“多谢阁下,有劳了”,他欣然道,将镜头对准旁边的一摞文书,拍照上传到天幕。

本来还在担心于谦会不会不靠谱,结果发现,文书一发,对面几乎立刻就能出结果,速度嘎嘎快。

而且质量也很高,一看就是常年在帝国中枢处理政务的人。

文天祥放心了,直接将文书匀给他一小半,不必自己再二次过目,扬眉轻笑道:“我观阁下字迹凌厉,笔力清健,批阅公文好似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想来在你的位面,也是一位无双国士吧。”

于谦:哇,偶像夸他了!

感觉自己干劲满满,还能再处理两百斤公文呢!

有了于谦仗义相助,这一晚,总算是把所有工作都处理完了。

随着烛影移动,文天祥不经意一抬头,忽然瞥见屏风后面晃动着两道人影,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怪声。

“谁在那里?”

他的眸光一瞬转为锐利,手指已经按在了佩剑上。

下一刻,屏风后的影子动了动,很快冒出了一颗脑袋,居然是沈林子。

“我们来看看你。”

旁边,柳元景一骨碌直起身,有点尴尬地挠了挠翘起的头发,对文天祥挥手道:“嘿?”

文天祥惊讶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从自己的床底下爬出来,一时间,心头的震撼悚然简直无以言表。

良久,他叹为观止地说:“二位真是神人……我方才连遗言都想好了。”

沈林子一脸茫然:“我还没这么大威慑力吧?”

文天祥微微一笑,神色温文尔雅,叫人如沐春风:“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的遗言。”

沈林子:“……”

他从兜里翻出一包点心:“我看你一整夜什么也没吃,特意给你带了小蛋糕,快吃吧。”

柳元景打了个哈欠,也从身后端出一杯牛奶:“我也给你带了晚安神器,喝完赶紧睡,不早了,明天再看公文吧。”

他二人一唱一和,顿时搅散了近乎凝固的凄清夜色。

少年朋友明净且不染杂质的关怀,总会让人心情愉快。

文天祥面上扬起了一抹清澈笑意,轻声道:“谢谢,不过不必了。”

“啊”,沈林子脸一垮,“是真的真的很好吃的小蛋糕哦,狮蛮栗子糕,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小蛋糕?”

“还好,我早有准备”,他得意洋洋地一抖衣袖,倒出了好几个纸包,如献宝一般展示给文天祥。

“这是椰子糕,绿豆糕,红豆糕,菊花糕,定胜糕……除了糕糕糕糕糕,还有一只烤鹅腿。”

文天祥迷惑地打量半晌,也没看出沈林子如云般飘逸的宽袍大袖底下,到底是怎么藏进这么多东西的。

他为难地捏起一块栗子糕,和小狮子脑袋对视许久。

虽然很饿,但早就过了饭点,根本吃不下一点。

沈林子继续麻溜掏衣兜:“不要紧,我这里还有开胃的酸梅……”

眼看自己今天不吃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脱身了,文天祥只得答应下来。

“好吧。”

一边吃,一边批改公文,心思不觉就沉了进去。

忽觉脸颊一凉,沈林子鬼鬼祟祟伸出手,掏出晚安面霜,强行给他抹上。

“熬夜最伤皮肤了,他嬉笑着说:“幼安都写信说了,你日后要给陛下捧璧献玺,可得好好保养。”

文天祥:“……”

怎么还记着捧璧献玺这一茬,都怪小师祖乱提建议!

他头也不抬,笔尖依旧在纸上画画,自有办法治沈林子:“我想起一件和栗子有关的趣事。”

沈林子忽然警觉:“什么?”

文天祥告诉他:“沈约,你未来的孙子,和梁武帝萧衍是少年至交,半生好友,一起建立了梁朝——可惜徒有善始而不能善终。”

“他们交恶就是因为一颗栗子,某日,沈约和梁武帝一起吃栗子,比赛说出与栗子相关的典故,沈约少了梁武帝三条。”

“出来之后别人问情况,沈约坦言,萧阿练一向心胸狭隘,我若说得比他多,他必定生气。结果此事风传开来,萧衍勃然大怒,两人自此分道扬镳。”

沈林子:???

他愤怒不已,三两下将栗子饼吞下肚,拍案道:“明明是萧衍这厮技不如人,关我们家孩子什么事!”

恨不得分分钟穿越到梁朝,把梁武帝吊起来揍一顿!

转念一想,哦,没事了。

自己现在才二十,别说孙子,就连夫人都没有呢。

柳元景在一旁啃驴肉火烧,笑得嘎嘎响亮:“哈哈,哈哈哈!”

沈林子神色不善地瞅了他一眼,转头问文天祥:“柳孝仁的后人有什么相关故事吗?”

柳元景作为带领河东柳氏发家的老祖宗,后世族裔人才辈出,自然少不了名场面。

文天祥瞥了一眼驴肉火烧,莞尔道:“还真有一个。”

“孝仁有个后人柳宗元,写过一篇《黔之驴》: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

他将这篇文章从头到尾背了一篇。

期间,手上还在一直不停地批改公文,头都没抬一下。

如此一心多用,观众见了,直呼如同刘穆之再世。

沈林子笑得直打跌,指着柳元景大声:“孝仁技止此耳,技止此耳!”

柳元景无语。

这什么后人啊,尽写文章坑祖宗。

他顿觉嘴边的驴肉都不香了,神色哀怨,紧盯着文天祥:“我没有得罪你吧,再说,我吃的又不是贵州驴……”

文天祥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柳元景一脸悻悻道:“以后若有机会,咱也要全家团聚,去会会这一号后人。”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想去后世见见沈约的。”

沈林子陡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盘算道:“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事,很多人都有亲人参商永隔,念念不忘,期待能见上一面呢!”

“幼安可以去见辛赞,镇恶可以去见王猛,宣明可以去见谢安谢玄谢道韫,羊规可以去见未来的孙子羊侃,毕进可以去见他的先师岳飞……”

他滔滔不绝,报了一长串名字。

柳元景捶桌大笑,直呼道:“收手吧林子,我已经完全不认得「见」这个字了!”

文天祥唇角微弯,补充了一句:“虞相公可以见见他的祖先虞世南,务观也可以会一会他的爷爷陆佃。”

沈林子难掩惊讶之色:“什么?务观竟然也有爷爷吗?”

文天祥:“……”

这话说的。

陆游如果没有爷爷,那他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陆游的爷爷陆佃甚至还很出名,是王安石的得意门生,官至尚书左丞,放在本朝就相当于魏杞。

文天祥摊开舆图,手指拂过万里江山历历分明的脉络,沉声道:“我已传讯前往燕京,料想陛下必定会亲披甲胄,策马挥戈,誓破上京,以救先生性命。”

对面二人均点点头。

以陛下对穆之先生的重视程度,纵然只有微末的一线希望,也要争一争。

何况,金国势微,溃如丧家之犬。

顺风扫荡,易如拾芥,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文天祥又道:“所唯一可虑者,便是两国交兵,声势浩大,若消息提前走漏,金世宗不顾颜面仓皇北遁,届时变成追逐战,又要多出若干功夫。”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游等人一心想要班师回府,不建议继续伐金的缘故。

沈林子看出他已有良策,便虚心请教道:“君直请说。”

文天祥凝视着纸面,一派运筹帷幄:“信使从临安至燕京,最快也要十余日,陛下才能得知此间消息。届时再传号令,未免太迟。”

刘穆之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只好情急从权一番。

他道:“我已加盖丞相印,飞传燕京以北、中都以南的咸平、大定、辽阳、辽东各地守军,令他们迅速出兵配合。”

沈林子听到此处,不觉身子向前倾:“如何配合?”

文天祥抬手在舆图上点点,勾勒出行军路线:“他们派出若干批的疑军,各自聚兵扬鞭,假作浩荡之势,托言伐金,一齐奔赴上都。金世宗若严阵以待,戒备相抗,我方则解甲休憩,不复前进。”

“如此往来数次,金人势必懈怠,谓我方虚声恫吓,不足为患。”

“到彼时,陛下再率军长驱直入,径趋上都,纵有预警,金人也只当是危言耸听,无济于事了。”

沈林子顿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不由抚掌称赞:“妙!这下不愁金贼不灭了!”

“东边的扶桑战场也不能放弃”,文天祥握住他的手,沉声说,“我想请林子带着三分之二的临安禁军和新训练出的火器兵走一遭,灭扶桑国。”

沈林子当即投袂奋起,跃然拱手道:“阁下放心,定不辱使命!”

……

另一边。

刘裕虽然在盛怒之下出兵,誓要迅速灭金,把刘穆之救回来。

但他到底是千古战神,就算再怒,排兵布阵依旧极为严谨,滴水不漏。

他自领一军作为先锋,孤军深入,乘虚掩袭。

另有陆游、王镇恶、李显忠三路分别从咸平府、辽阳府、辽东海岸进攻,形成合击之势。

从开京到金国的上京相去千里,其中绝大多数土地,早已尽归大宋所有。

数十州县的郡守,早就提前收到了文天祥的传书,闻风而动,兵马绰绰。

众军擂鼓麾进,势如狂风骤雨,马蹄纵横踏破烟尘滚滚,仿佛千军万马一起袭来。

上京守军听闻宋军大举进攻,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为之毛骨悚然。

宋军每日进攻的鼓角声隆隆作响,惊天动地,吵得城内的金兵不胜烦恼。

金世宗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以此作为掩饰,悄悄挖掘地道,打算暗渡陈仓。

结果严格排查了一圈,别说挖地道的士兵了,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好容易严阵以待,战战兢兢守了好几夜,结果发现宋军雷声大,雨点小,光喊口号不进攻!

就连一向以作战勇猛、放飞自我而出名的沈庆之,都只是勒兵于会宁城外,不断逡巡,始终没有发动任何一场进攻。

金廷上下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蛮夷都畏威不畏德,先前被刘裕一通乱砍打成了死狗,此刻就连嘲笑都不敢,只是在心里纳闷,宋军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他们甚至怀疑,沈庆之在养寇自重。

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全北府嫡系名将,未来进了武庙的,他要什么奖赏刘裕都会给他,哪有养寇的必要?

刘裕既然是急行军,自然没法携带大型火器,所以采取了一个迂回战术。

他早在动身之初,就已经吩咐沈庆之。

要他先大军压境,营造出势在必得的围城局面,再采用「围师必阙」的战术,在包围圈的西北角乾德门放开一线。

沈庆之依言照作,大兵压境,切断了上京与城外的运粮通道,果然金人一下子麻爪了。

难怪宋军不进攻,原来是不想白费力气,打算硬生生耗死我们!

围城的第一日,金人士气高涨,意欲死守城池。

围城的第二日,守军稍稍懈怠,仍在坚守岗位。

围城的第三日,城中人心浮动,巡逻的队伍已有些稀稀落落。

围城的第五日,已经有些金人高官缒城出逃,试图投奔向对面的宋营,当带路党,被城头的金世宗亲卫队一箭射死。

围城的第十日,流言四起,谣诼纷飞,统说是刘裕已经杀过来,即将进行屠/城,上京朝野一片哗然。

围城的第十二日,一支利箭将文书射入城中:斩金世宗者,封万户侯,世袭罔替,赐免死铁券!

很快就有女真贵族发动政变,排闼入宫,想裹挟着金世宗前往宋营投降,却被金世宗反杀。

围城的第十五日,金世宗为了防备叛逆者,已经一连多日未曾合眼了。

他望着躁动不安的上京城民,知道这座城已经守不住了,于是当机立断,准备出城北遁。

上京以北就是蒙古的地盘,正适合纳为己用。

朕打不过大宋强兵,难道还打不过区区蒙古小儿?

在历史上,金世宗就是以蒙古刽子手的形象著称,对蒙古进行了极其残酷的减丁政策,定期对他们进行屠杀。

史称,“向北剿杀,极于穷荒。”

凡是财务一概抢走,凡是青壮全部杀死,凡是儿童都抓回来当奴隶。

金世宗想得很美,准备逃出生天,之后再东山再起。

结果天遂人愿,这时沈庆之调换手下的防卫兵,忽然出了一个纰漏,一不小心在西北的乾德门错开了,守卫极其薄弱。

金世宗犹恐有诈,决意先派人去试探一番,他作为女真族本位主义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牺牲汉人。

就是你了!

「食为天」餐馆的老板沈复!

沈复作为原大宋京湖制置使,自打渡江开餐馆、传播南方美食以来,已经在金国潜伏得够久了,思忖着这次回去,怎么着也得记他一功,加官晋爵。

他面露悲壮之色,给金世宗磕了个头,道一声「陛下保重」,随即带领属下扬长而去。

金世宗等了许久,不见乾德门有动静,料想没有伏兵。

于是,放心地换上普通士兵衣装,趁三鼓之后,更深人静夜色沉沉,悄然往西北方摸去。

一路都很顺利,刚踏出城门一步,陡见周围火光冲天。

斜下里一人率军杀出,英姿飒踏,白马奔啸如苍龙,长枪斜挑银河,刃上星火飞溅。正是刘裕。

“宋、宋皇!”

金世宗吓得一瞬肝胆俱裂,第一反应就是吾命休矣,慌忙挥舞马鞭,拼命抽打着马屁股,想要逃回城中。

一面回头厉声喊道:“快开城门!放朕进去!”

孰料他一身灰突突的,白龙鱼服,刘裕根本没认出这就是金人皇帝,直接一剑斩下,随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刻,城头守军也收到了金世宗死前的号令,乾德门随之洞开。

刘裕拍马疾驰,一骑当先,如风一般最先冲进了城门,快得仿佛流星骤然绽放在天际。

“灭金贼,救丞相!”

北府兵随之大吼,奋臂跟上,潮涌进了城门。

他们蛰伏多日,到今天终于能酣畅淋漓地作战,局势很快就演变成了一边倒的杀伐,到夜尽天明时,已完全控制住了局势。

金国的天子七庙燃起了一把大火,被尽数摧毁。

皇城宫阙、重臣府邸亦多半难以幸存,熊熊付之一炬,唯有百姓民居、天文图籍、宫中府库等处秋毫无犯。

金世宗及其太子的尸体早就混在人堆里,付之一炬,刘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命投降的文武百官皆去辨认尸首,也毫无发现。

“就当这俩人不知死在哪个旮旯里了吧”,他失去了耐心,随意地挥挥手。

下一刻,便点击了光幕上【许愿完成】的按钮。

万朝随即响起了播报之声:

“恭喜揭榜人刘裕,以及刘宋帝国全员,圆满完成本轮愿望!”

……

本位面的各处,都听到了这一声呼唤。

彼时,谢晦一行人刚刚扫平了西辽帝国。

西征小分队的分工十分明确。

谢晦是战略的总设计师,辛弃疾是军事领袖,负责所有的战场调度,当然也一直在第一线作战。

檀道济是锐不可当的先锋军,率领重甲火器兵,冲锋陷阵。

傅弘之老成持重,兵法老到,通常在中军压阵。

虞允文坐镇后方,负责一干后勤辎重及其他各种政务,羊欣擅长文治与文学,会及时安抚新占领地区的民生与人心。

众人经历过数次灭国之战的磨合,已经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搭档。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一切都如谢晦所料,历历分明,并无半点差错。

耶律直鲁古与萧斡里剌两方因为生怕开罪大宋,疯狂内卷,争先恐后地送来重礼,割让土地。

宋军几乎没有遇见什么阻碍,就顺顺当当地接受了一大批新地盘。

双方的竞争很快进入白热化,半壁山河沦落纷飞战火,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拉拢大宋,即便拉拢不来,也不能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萧斡里剌节节进逼,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进入国都,改朝换代的时候。

辛弃疾千里奔袭,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快准狠地进行了一次斩首行动,将萧斡里剌杀死。

耶律直鲁古在城上遥见叛贼的头颅高悬,哈哈大笑,随即城门大开,迎接宋师。

“该死的贼子,你也有今日!”他的脸上写满了怨毒,接过萧斡里剌的头颅,“回头定要将此物涂漆,制成溺器,以解朕……以解本公心头之恨!”

为了这一战,他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西辽政权从此荡然无存,耶律直鲁古即将徙居燕京,成为大宋辽国公。

他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当皇帝实在是太累了,还有生命危险,宋国不仅繁荣富贵,而且还保他衣食无忧,去当个国公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此去千里万里,要翻过无数座山,渡过无数条河。

倘若耶律直鲁古在路上不幸翻车,溺水死亡了……这可不能怪到大宋头上吧。

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啊!

耶律直鲁古一脸懵懂地上了路,全然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结局。

辛弃疾见此,倒是想起一桩趣事:“说到皇室中人溺水而亡,陈文帝应当榜上有名。”

谢晦先前听评论区的人提起过这位文皇帝,乃是一位千古明君,惊讶道:“陈文帝竟然是溺水死的?”

“那倒不是”,辛弃疾摆了摆手,“但他让别人溺水死了。”

谢晦:???

辛弃疾告诉他:“文皇是以陈霸先的侄子身份即位,当时陈霸先还有个亲儿子陈昌,滞留在北周当人质。北周为了坐山观虎斗,就在他登基之后,把这位先帝之子放了回去。”

“当时,文皇麾下的大将军侯安都自发请命,去迎接这位帝子,还说了一句话。”

谢晦微微挑眉:“什么?”

辛弃疾微笑道:“自古岂有被代之天子?臣当送他上路。”

谢晦不由莞尔,这侯安都可真是个妙人:“后来呢,这位先帝之子怎么死的?是死得一块一块,还是一截一截,甚至是一片一片的?”

“都不是”,辛弃疾说,“死得是一口一口的,在渡江的时候直接被推到江里喂鱼了。”

“侯安都当时悲恸欲绝,痛哭流涕,一连打捞了好几日,终于将破碎的残尸打捞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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