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刘裕近来颇感愧疚。

尤其是在连续收复三都, 打入长安城之后,这种愧疚之情更是攀升到了顶峰。

唉,愁啊。

不知该如何面对幼安, 说好的带他一起北伐复仇呢, 自己一个人都快悄咪咪干完了。

谁能想到金人这么不堪一击呢。

他就是简简单单动手一试, 这能怪他吗(猛虎咆哮. jpg)

刘裕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良心,难得反思了片刻, 而后掉转马头,心安理得地继续往金国身上捅刀去了。

长安, 即金朝所谓的京兆府, 在这个年代算不上最重要的城池, 并没有位列金国五都之一。

但对北府兵来说, 却意义非凡。

这里自汉朝以来, 始终是中原正朔的象征,王气所在,帝业所钟。

可以说是刘裕北伐最希望拿下的城池, 没有之一。

金国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早就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

自从渡过黄河以来, 刘裕每克一城, 露布告捷, 安抚百姓, 修复生机。

对于原女真官员,降者不杀。

如遇负隅顽抗者, 直接在城破后百箭齐发,将金人将领戳成一颗颗刺猬, 挂在城头风干, 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形同腊肉。

待大军汇集完毕,再作城下之盟者,等同此理。

一时之间,金廷谈「刺猬」色变,关于往北迁都的呼声再度水涨船高。

这特么谁能不怕啊。

他们早就被刘裕一通摧枯拉朽的进攻吓破了胆,草木皆兵,闻风逃蹿。

甚至远远地看见天边烟尘滚滚,知道大军将至,就忙不迭地不战而降,或是弃城出逃。

纵然沿途遇见几个试图抵抗的,也被长枪短炮硬生生轰成了齑粉。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输了就要全家老小一起上路!

不如赶快割地赔款,还能保留一命!

有人心中蠢蠢欲动,寻思着此刻倒戈,是不是能在新朝混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就算是那些暂时没打算投降的人,也在筹谋着跑路。

反正我们不亏!

那些地盘本就是从汉人手里抢来的,搜刮完一遍之后,再吐回去就是了。

必须赶快搬回上京,只有巍巍长白山如天堑般的阻隔,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刘裕再强,也不能跨越万水千山,直接飞过去吧。

一场议事会议开了整整一天一夜,金世宗听见臣下尽是这种投降主义的论调,大为震怒。

他当场发作,将一干提议者全部打入天牢,处以极刑!

“陛下不可!”

左丞相纥石烈志宁匆匆赶回,一脸急切地劝阻道,“如今,正是众心动荡、上下弥宁之际,理当怀德治人、示之以柔,不可再作杀戮,使朝野庙堂,人人自危!”

金世宗面如寒霜,冷冷地看着这位自己信重的老臣。

之前,好像就是他提议抵抗,才导致出现了如今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吧。

但他也知道,大敌当前,不宜再起内讧了,当即将这一丝不满压下:“爱卿以为该如何?”

纥石烈志宁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切切不可再败,唯有大胜一场,方能彻底镇定士民之心,以坚抗战之意。”

金世宗:“……”

废话,人还知道不能吃屎呢,朕不知道要大胜?

问题是朕压根打不过刘寄奴那厮啊。

他的目光已然变得不善起来,觉得纥石烈志宁有意拿自己开涮。

却见纥石烈志宁话锋一转,不则不徐地说道:“刘寄奴对长安势在必得,臣建议,在长安布下重兵把守,举国之力,自幽、冀、梁、益、燕、辽阳诸地,十丁抽一,合四百万众,驻守长安。”

举国动员?!

金世宗吃了一惊,目光深深地审视着他。

现在大定年间人丁凋敝,不比海陵王完颜亮时。

强行十丁抽一,必定会招致民怨沸腾,动摇国本,这是将国运全都赌在了长安城战场上!

见陛下神色犹豫,纥石烈志宁上前一步,态度坚决地说:“陛下,这是最好的机会!”

“长安有刘氏帝陵,都是刘寄奴的列祖列宗,他打老鼠也怕伤着玉瓶,www.youxs.org,我们的战机来了!”

www.youxs.org:???

妈的,你才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这老东西究竟会不会说话。

看在纥石烈志宁是眼下朝中唯一支柱的份上,金世宗忍了:“www.youxs.org,我们就能打过他了?”

就猛安谋克这个常年不知兵、 不训练、吃空饷的战斗力,和原来的赵宋军队只能说再伯仲之间。

一旦对上北府兵,哪怕是冷兵器版本的北府兵,也是一面倒的屠杀。

如雪片般从前线飞来的败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纥石烈志宁却依旧神色淡定,对此早已胸有成竹:“臣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一名内应告知了关于北府兵的排兵布阵安排,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倘若发挥得好,便可将北府精锐尽数歼灭,令宋国实力大大折损;若是走运,斩杀了几个精锐上将,甚至刘裕本人,从此江南便是我们的后花园,任意驰骋。”

他语气一顿,意味深长地笑了。

金世宗:嚯!

想想彼时扬眉吐气的场景,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又行了!

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是谁提供的北府兵内部消息,可信度高吗?”

纥石烈志宁信誓旦旦地说:“此人对刘寄奴恨之入骨,又对我大金一向颇具好感,值得信任。”

金世宗大为感动:“如此义士,回头定要重重嘉奖于他!”

君臣二人既打定主意,当下再不耽搁,动员全境,集兵百万,发往长安。

因为知道刘裕的舰队要通过渭河行驶过来,更是提前在渭河冶铁为锁,横断了整个水面,断绝了他们的前行之路。

然而,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百万大军分批出发,慢吞吞上了路,需要好些时日才能抵达,纥石烈志宁更是亲自率军前往前线坐镇。

金世宗在中都翘首以盼,急切等待着来自长安的消息。

每日三问:刘寄奴死了吗?是不是快死了?还有多久才死?

一个夜晚,他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城中忽然警声长鸣,吹响了敌袭的号角!

嘹亮凄厉的声音大作,刺破了寂静的夜幕,整个中都皇城都为之骇然,金世宗一跃而起,更是一瞬间魂飞天外。

大军皆出征在外,如今城中防守空虚,突遇敌人,如何能挡得住!

他毕竟有几分胆色,知道此刻自己就是全朝廷的主心骨,万万不可流露出怯懦之色,当即披甲登城,亲执弓刀,前往督战。

来到城头,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夜幕之中,无尽的火光冲天而起。

火把密密麻麻,势如长龙,蜿蜒出去浩浩荡荡数十里,仿佛千军万马,更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中计了!

这一刹那,饶是金世宗久经战阵,一颗心也是坠入了冰窖中。

不敢想象,这一支大军究竟是如何穿越大片金国腹地,准确无误地出现在皇城门口,气势汹汹地擂鼓叫阵。

前线究竟出了多少叛徒,丢了多少土地,而他这个皇帝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金世宗甚至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一种情况,那就是中都以南的土地已经尽数陷落,只是被刘裕封锁了消息,就等着在这里给他一招狠的,来场斩首行动。

城下火光绰绰,一人横刀立马,越众而出,灿烂的光辉照在他冷峻锐利的面容上,慨然如烈日,正是刘裕。

金世宗一见到他,脸上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再无一丝侥幸心理。

刘裕扬起手中利剑,遥指高城,厉声道:

“完颜雍!自神州板荡,诸胡入侵,残分中土,窃窥神器,幽燕之地失落在胡虏之手久矣!汝与汝祖之罪,毒暴关中,罹祸江表,有逾丘山,百死难雪!神州万里,谁人不发肤切齿,永怀叹恨,今日就是汝毙命之时!”

金世宗听完这一篇意气淋漓的陈词,不知为何,第一反应竟是——

刘裕好像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没文化,这几句不就说得挺好的……

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刘裕一挥手,北府大军迎风擂鼓,气势冲霄,喧哗而进,火光浮动着仿佛要灼穿天幕。

金世宗不敢再迟疑,很快就有近臣牵马过来,一脸急切地说道:“陛下速走!贼子势大,如今唯有退往上京暂避其锋,只要陛下还活着,来日犹可东山再起!”

“放肆!”

另一名白发老大臣却疾呼着狂奔过来,披头散发,脚上的鞋都跑掉了一只,在马前急急叩首。

“如今城中战意昂然,兵甲俱全,岂不可奋力一战耶?陛下一动,满城守军势必惊惶溃散,再无战意!”

金世宗听他说得也有道理,面露迟疑之色,离去的动作便为之一缓。

近臣顿时急了:“陛下,城池将破,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白发老大臣不甘示弱:“走?汝要裹挟陛下往何处去?中都营建多年,宫阙华美,又值战略要冲,舍此复将何为!”

那近臣心中焦急,倘若金世宗跟他一起上路,他便是御前第一人,恩威自操,何等快活,可比留下来死战好得多。

“陛下安危重于泰山,古时少康能以一旅一成中兴,况上京百官有司皆在,只需勤修善治,卷土重来之日不远矣!”

白发老大臣高呼道:“大谬!此举与宋室南迁何异,不过图一时的苟安快活!”

金世宗被他两人吵得头痛不已,都觉得有道理,正踌躇不定间,却被近臣的一句话打动:

“陛下试想,宋祖一路打到中都城外却畅通无阻,外界已不知多少人降了宋!”

“唯有上京的本朝女真宗室,他们是城破之后,也会被宋祖杀掉祭天的人,绝不会遭到饶恕,所以也绝不可能背叛陛下——”

金世宗恍然大悟,对啊。

现在跑路回上京,表面上看是战略性撤退,实际上,却是对属下的一次筛选提纯,没准他还赚了!

他仔细复盘着本次行动,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

纥石烈志宁必定已经怀有贰心,有意引走了守卫中都的主力,所以才导致皇城外北府大军云集,城破近在咫尺!

该死的叛贼,回头定然饶不了他!

金世宗一咬牙,当即就决定了弃城出走,翻身上马,一扬鞭,在亲卫的护持下绝尘而去。

只剩那老臣还木然跪在原地,老泪纵横。

帝王可以弃城而走,臣子却愿意与城共存亡。

他和几位同僚商议着,佯请出降,暗中部署兵士,等刘裕等人进城后,来个瓮中捉鳖。

不料刘裕早防着他这一招,表面答应,实则趁他队列未整,直接示意北府兵云梯登城,架好火炮一通隆隆轰击。

直杀得人仰马翻,大门洞开,皇城随即陷落。

禁军首领完颜璋,乃是大金宗室,对本国衷心耿耿,城破之后还想巷战,不肯屈服。

无奈麾下士兵见金世宗都已逃走,早就战意全无,将他一缚,争先恐后抬进了北府大营乞降。

待天明后一看,才发现这支北府兵是彻头彻尾的奇兵,仅仅只有三千余人。

对此,刘裕也很无辜:“朕本来没想着一举攻占燕京啊,就是放两句狠话,搞点奇兵冲锋一下,谁知道他们这么不经打!”

万朝观众:“……”

逃亡路上的金世宗:“……”

他真的,我哭死。

明明可以单枪匹马直接冲阵,居然还来了三千人敷衍一下,真的好有诚意啊。

刘裕把主力大军都留在了长安城一线。

他本来的计划自然是攻打长安,而不是进攻上都。

却发现,长安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防备都及其森严,难以攻克。

虽然也可以直接强攻,但就这么上去硬碰硬,成本太高。

于是灵机一动,那就来支舰队,泛海直袭首都吧!

赢了血赚,如果输了……笑死,怎么可能!

他这一生从没打过一场败仗,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陆游一听说陛下要御驾亲征,眉头先自蹙紧了。

待听说陛下要孤军深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等听见刘裕宣布他只带三千人、直取燕京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拍剑而起,叩马劝谏道:

“陛下万万不可!我大军自北上以来,战无不克,只需平平稳稳按部就班进兵,金国自可迎刃而下!陛下怎能以千金之躯,冒万钧风险!”

毕进也出列拜倒:“陛下三思!如今皇子们年岁尚幼,都还不到十岁,倘若圣躬出了什么意外,臣等百死难辞其咎!”

这特么,好不容易换来的英主。

万一皇位落到了刘义隆这狗东西手中,不就如同回到了完颜构当政时,甚至还要更昏暗百倍?

“此言甚是!”

王镇恶高声道,回想起这几日被陆游科普的刘义隆、刘义真等一群昏君昏主干过的「好事」,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情真意切地说道:“陛下冲锋陷阵之时,总该想想远方的宣明,他听闻陛下孤身犯险,该有多么忧心!”

不提到谢晦还好,一提到,刘裕倏然冷笑了一声,打马扬鞭道:“他忧心?朕看他一个人在吐蕃深入千里,快活得很!”

这小没良心的,一去好几个月,信都不知道往家里写一封!

速速拿下燕京,收复燕云之地,然后就去把谢小玉抓回来,看他还敢不敢再犯事了!

大凡圣明天子,都有极其刚强独断的一面,逆着众意而行——当然,后来的事实发展永远会证明他是对的。

就这样,刘裕一意孤行,率领三千精锐,驶入渤海。

陆游等人留在长安之外,合围这座坚城。

一路上,他并未遭到任何像样的抵抗,登陆后立即衔枚夜行,星夜掩袭上都。

又令士兵在马尾上绑缚石块,搅起尘土飞扬,又沿途点燃众多火把,一字排开十余里,作声势浩大状。

没想到,还真就诈到了完颜雍这个憨批。

金世宗浑然不知堕入圈套,反以为是有叛徒丽颖为何,对坑他至此的纥石烈志宁恨之入骨。

逃亡途中,不忘发出檄文昭告天下,此乃吾大金国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刘裕看完诏书都懵逼了,问属下:“这个纥石烈志宁真是我们安插过去的奸细?朕怎么不知道?”

属下尚未说话,评论区已经争先恐后地告诉他。

这人不仅不是奸细,还是金国眼下最忠贞无二的臣子,没有之一。

当然,被完颜雍这么神来之笔的一坑,他大概只能在黄泉路上继续当忠臣了。

……

上京既陷落,纥石烈志宁又被指认为叛贼,屯驻在长安的百万守军当即爆发出了巨大的内乱。

准确来说,并没有百万,只有二十万而已。

没办法,国家的动员能力有限,百万军队的开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剩下还在路上,尚未抵达。

驻扎在长安城下的王镇恶眼见城中发生变故,似有可乘之机,当即依照地利,挥兵直指,一鼓而进,趁机杀入了东城门,据住一角。

他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几百年过去了,城阙营造已然大变,山川地形却依旧如昨。

加上围城这么多日,他也已经侦察清楚了周围格局,早就胸有成竹。

如今占据上风,更不给敌人留丝毫喘息空间,如狂风暴雨一般率军疾射,猛攻上城头。

“汉民不杀!”

王镇恶追风掣电般穿过刀剑丛,高声疾呼:“女真、契丹及其余各族,降者不杀!”

守军猝不及防,如潮水般溃退,惊呼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中的许多本就是临时抽调过来的各省民兵,战力弱小,因为纥石烈志宁的举国动员策略,被迫背井离乡,迁徙千里,早已怨气浮动。

外城守军中,真正的金人很少,几乎都是北方汉人和契丹遗民,被派过来当炮灰,拦住北府兵第一波冲锋。

本就非我族类,心怀恨意,又怎会愿意死战到底?

这时听着一声声的“降者不杀”,争先恐后放下兵刃,更有甚者直接调转刀锋,裹挟在北府大军中,向内城发起了进攻。

他们也要复仇!

不多时,外城就已尽数平定。

王镇恶一身铁甲孤寒,肃然高立在茫茫天地间,望着远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轮廓,一时心潮如沸腾,下意识握紧了枪尖。

他仰天大笑,笑声凌厉中带着无限杀意,在亘古青山之间回荡。

“贼虏恶贯满盈,欺我百姓,亡我故园,掠我疆土,害我生民,今日三鼓之后,必斩汝元凶首恶之头颅,祭我父祖先王!”

这一刻,在他眼中,时光倒流,去如飞梭。

眼前的京兆府,仿佛和刘宋位面的长安城重合了。

那年长安沦陷,前秦帝国覆灭,他孤身南下,流离江左。

渡江只需要三十日,可想要重新打回这一座长安城,却用了整整三十年。

无人去纠正他的这个口误,又或许,北府兵也把眼前这座长安城,当成了他们自己的那一座。

长安十陵,是汉家坟墓;咸阳宫殿,是汉家宅室。

舍此欲何之乎?

这么多年了,北府人对于收复长安的执念,真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王镇恶没有再作任何的战略部署,到了此刻,本也无需再讲什么战略部署,就是一往无前,奋力拼杀。

北府兵在咆哮:“让虏贼血债血偿!”

他们愿意对那些第一次上战场、从未杀过人的民兵们网开一面。

是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普通百姓,只是迫于无奈,才拿起了武器而已。

但这些训练有素的猛安谋克,每一个都是金国竭力供养出来的战士,杀人无数,手中沾满了汉人的鲜血。

毕进挥戈跃进,想起从前追随岳飞征战时,所目睹的一幕幕金兵屠杀百姓的惨案,心中燃烧起了一股悲愤的烈焰。

“杀了他们”,毕进怒吼道,“一个也别放过!”

在历史上,他的儿子毕再遇大破金兵之后,曾召开宴会,当场剖取一批金人俘虏的肝和胃下酒。

真正做到了岳飞当年所说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七十六年后,率军灭金的孟珙将军,是岳家军第三代将领。

这等滔天绝地的国仇家恨,世世代代积压在骨子里,只能同样以鲜血来洗刷。

不到将敌人彻底杀死,封喉毙命,是不会终结的。

金兵饶是早有准备,严阵以待,也架不住他们满怀怒火的冲撞。

霎时间,星火飞溅,流炮长鸣,内城墙轰然倒塌。

众将士鱼贯而入,如流星飞纵,长虹席卷。

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山岳将倾般无可匹敌之势,将金兵不同队列各自截断,展开了势如破竹的杀伐。

到夜尽天明时,城头尸骨堆积如山。

纥石烈志宁见事不成,在城破后,带着死士退入街道中,继续进行激烈的巷战,不愿被北府兵生擒受辱,遂慨然自杀。

大金已经没有希望了……

冒着巨大的风险,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如今赌输了,自然也得承受相应的代价。

主力军已经溃散,逃往上京的金世宗根本重聚不了多少兵力,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终将迎来灭亡。

幸好——

纥石烈志宁闭上了眼,满怀庆幸,至少他不用亲眼目睹自己的国家灭亡。

一面“金”字大旗在黎明到来前轰然坠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

旭日升起,朝阳的金辉洒满了大地,城头已换上了大宋的旗帜,猎猎迎风招展。

将士们三三两两,疲惫不堪,都在席地而坐休息,甚至有人直接昏睡了过去。

王镇恶作为主将,陆游作为军师,他们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各自都有许多的战后修复工作要做。

要严明军纪,安抚百姓,要与城中官员进行工作交接,要传檄四方,劝降其他城池……

好容易忙碌告一段落,已是这年春深,芳草萋萋,清明将至。

陆游难得空闲,带上自己的新爱宠,来到茂陵前的草地上踏青。

“真是一只可爱的大猫咪”,他笑着摸了摸身后的毛绒绒。

复又有些叹息:“镇恶怎么就那么没眼光呢。”

一开始,王镇恶听说他获得了新的宠物,兴冲冲闻讯而至,要来撸猫,然后就傻了眼——

不是吧,陆务观,你管这个数丈长、体型庞大的吊睛白额大虫叫猫猫?!

“难道不是吗”,陆游无比惊讶地说,一面伸手摸了摸老虎脑袋,“它这么乖巧听话,不正是一只毛绒绒软乎乎的大猫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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