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王子一愣, 有些诧异：“格蕾丝公主？”
“感谢你的关心。”
格蕾丝客客气气道，“但宫廷医师已经为我治疗过了。况且现在的确很晚了，弗雷德王子，如果被我父王知道的话, 恐怕也会觉得这不合适的。”
“……抱歉。”
弗雷德王子抿了抿唇, 道, “我只是……真的很感谢你曾经帮过我的那一次, 想尽量回报些什么。也许是我没考虑周到，打扰了。”
他将药膏收了回去, 依旧保持礼貌道，“晚安，格蕾丝公主。”
只是离开前，弗雷德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站在一边的陆斯恩，神情有点复杂。
一个公主的贴身侍卫而已，凭什么对他这么说话？
而格蕾丝公主又凭什么这么维护他？
等到弗雷德王子走远后, 陆斯恩小声说：“弗雷德王子这么晚来见您, 的确是很失礼的行为，我只是不想他来打扰你……”
感受到格蕾丝盯他的视线后，陆斯恩顿了顿, 再次改口说，“好吧, 我承认，我的确有些私心。我不喜欢弗雷德王子。”
他的目的性太强了。
邀请格蕾丝公主跳舞，又半夜来送药膏。即便是关心, 似乎也有点过界。
他才不会让这样的人靠近格蕾丝公主。
“很巧。”
格蕾丝笑了一声, “我也不喜欢他。”
“所以你不用在意他。不过, 现在的确很晚了。”
趁四周无人, 格蕾丝将陆斯恩拉进房间里，慢悠悠地、调戏般地问，“所以骑士，你是不是也该给心爱的公主一个晚安吻呢？”
陆斯恩慌张道：“……殿下！”
格蕾丝装作不高兴道：“难道这次也要我亲自问你要吗？真不懂规矩。”
还陷在骑士职责中有些挣扎的陆斯恩眼神反复飘忽，最终还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红着耳朵，轻柔地亲吻了一下格蕾丝。
“晚安，殿下。”
在陆斯恩也离开后，格蕾丝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交换之盒。
系统有点意外：“这次你想换什么？”
“我觉得，弗雷德王子的好感度有点高了。”
他表现得太殷勤了，也太危险了。
格蕾丝说，“我要把他的好感度全都置换出去。”
系统：“……”
之前把交换之盒当成当铺就算了，现在怎么直接变成垃圾回收站了！
“至于想换的东西……”
格蕾丝想了想，说，“我要我在‘白雪公主’世界中曾经研制出的迷惑药水。”
系统：“？”
系统：“你这都跨世界了！”
格蕾丝说：“哎呀，原理都是一样的，只要类似功能的药水就好，哪怕是功能被削弱的、量少到可怜的都可以。”
反正主要目的是把好感度换出去，能换到多少都听天由命。
她将愿望写在了纸条上，放进了交换之盒中。
几秒过后，却是黑光闪过。
系统有点没想到，愣了愣才说：“宿主，这是代表交易失败了。”
格蕾丝愣了一下，随即拿出交换之盒中的纸张。
上面第一次出现了她没有见过的文字。
【兑换失败。】
【失败原因：交换物不足，未达到最低扣除点（20），扣除失败。】
【交换物：弗雷德王子的好感度】
格蕾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交易失败了。
她的交换要求非常简单，只要有那么一点儿沾边的药水就可以，所以系统给她的最低扣除点是20。
但是交易失败，说明弗雷德王子对她的好感度，连20都不到。
为什么？
不到20的好感度，充其量就是个点头之交。
换言之，他并不喜欢自己。
那他为什么还那么殷勤地对待自己？
只是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吗？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二天，是带着弗雷德王子参观王城的日子。
今天的出巡由国王和王后主导，格蕾丝的任务稍微轻松了一点，但因为有着昨天交换之盒给她的反馈，她决定今天好好观察一下弗雷德王子。
国王本来打算按照正常的巡游规模来，但是弗雷德王子表示，他想更深入地了解德马克王城当地的风貌，也不想惊动平民，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巡，总共只带了小几十人。
弗雷德王子每走过一处，总不停地称赞，夸得国王陛下都有点飘了。
这些听起来只是冠冕堂皇的体面话。
但格蕾丝注意到，弗雷德王子眼里的惊讶并不虚假，看来他是真的觉得德马克有许多比斯威格做得好的地方。
这次拜访交流，对他的收获应该不少。
而这也是多莉斯第一次见到人类世界的城市。
这里和王宫、和教堂都是截然不同的环境，街道，建筑，市场，其中穿梭着许许多多身着朴素，行色匆匆的平民。
原来人类世界的城市是这样的。
明明没有那么富丽堂皇，却仿佛比王宫内要有趣许多。
“生活幸福——没错，生活在王城中，他们当然生活幸福了。”
国王听着弗雷德王子的夸赞，飘飘然道，“你听，远处好像还有人在唱歌，去瞧瞧吧。”
本来以为是附近的教堂在唱圣歌，等一行人过去后，才发现那边是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位留着长发，衣着随意，抱着鲁特琴的男子，正在边弹边唱。
他的歌声随意，却意外地有种感染力。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他一眼。
“哇。”
多莉斯小声惊叹，“是唱歌的人类！”
格蕾丝说：“看起来像是吟游诗人。”
多莉斯问：“吟游诗人是谁？”
格蕾丝想了想，说：“嗯……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些以歌唱作为职业的人。”
多莉斯茫然道：“职业？”
格蕾丝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职业是什么意思，想了想给她解释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做的工作，并以此生活下去，这就是职业。”
多莉斯睁大眼睛：“那、那他们就是靠唱歌生活的人？”
还有这样的生活方式？
好浪漫哦。
多莉斯又诶了一声，问道：“那格蕾丝的职业是什么？”
格蕾丝：“……”
好像暂时是混吃等死。
多莉斯却自己想起来了：“啊，是预言家和女巫，格蕾丝也很辛苦呢！”
系统无语道：“……我觉得是欺诈师。”
格蕾丝笑眯眯道：“谢谢夸奖。”
国王并没有走近，只笑道：“我们国家常常能见到吟游诗人、听到他们新演唱的曲目，有的时候，我们甚至还能从海上听到美妙的歌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吟游诗人去了海上。”
他只是说了个玩笑，对吟游诗人并不怎么真的感兴趣，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地方。
多莉斯却没有离开。
连弗雷德王子跟着国王离开了她都未曾发现，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音乐给吸引了。
这是和人鱼世界里截然不同的音乐，这是属于人类的乐曲。
他的歌声并不能算得上有多么美妙，可是配合上他手里的乐器，却是那么动人心弦。
人鱼一族向来以歌声作为她们引以为傲的特长。
而多莉斯又是这一代人鱼中歌唱最好的，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乐曲。
她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细胞被点燃了，她也想唱，想在这个广阔的广场唱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格蕾丝见她不走，试着叫她：“多莉斯？”
多莉斯转过头看她，眼里恳求说：“格蕾丝，我也能试试吗？”
格蕾丝问：“你想试什么？”
“我想唱歌。”
多莉斯说。
这位游吟诗人只是即兴演唱，多莉斯并没有听过他的歌，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试图为他伴唱。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那位游吟诗人就抬起了头。
天赋十足的声线。
他毫不犹豫改换了自己鲁特琴的乐曲，不动声色地合上多莉斯的声音。
多莉斯的声音具有强大的穿透力，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在鲁特琴渐渐合上她的声音后，她开始情不自禁地唱起她所熟悉的歌
啊。
多莉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海底时。
那个时候她是那么快乐，她永远是海底宴会的中心，所有人都爱她的声音和舞姿。
多莉斯越唱越响亮，越唱越大胆，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过来，听着她唱歌，甚至往他们面前丢硬币。
“——格蕾丝公主。”
弗雷德王子像是终于发现她们不见了，带着人重新找到她，道，“你没有跟上队伍，陛下还以为你走散了。”
“没关系。”
格蕾丝望着眼前的多莉斯，没有离开的打算，说，“我们一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她反问，“难得有这么动人的歌声，你不愿意多听一会吗？”
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弗雷德王子觉得有点不自在，只道：“陛下还在等我，格蕾丝公主，你——”
“我会保护公主殿下安全回去的。”
陆斯恩适时开口说。
“……好吧。格蕾丝公主，注意安全。”
弗雷德王子离开了。
多莉斯却并没有注意这个小插曲，她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快活地唱过了。
等唱完后，多莉斯才发现面前那堆零零散散的硬币，迷茫地问：“这是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是向我许愿吗？”
“不。”
游吟诗人笑了起来，“是因为喜欢你的歌声。”
周围有欢呼声响起，多莉斯被热情的赞美包围在中间。
“美丽的小姐，你唱的非常好听。”
“我们都喜欢你的歌声，你是歌手吗？”
喜欢她的歌声。
这是除了格蕾丝外，第一次被其他人类夸奖。
多莉斯的眼睛亮起来，像洒了阳光的海水波浪一般熠熠生光，“谢谢。”
“不过我并不是什么歌手，我只是一个爱好唱歌的人而已。”
多莉斯看了看那位吟游诗人，说，“他们似乎才是以此为职业的。”
“职业？”
游吟诗人笑了一下，“这也算不上什么职业，我们这样的人，只是边旅行边唱歌而已。我们穿梭在不同的城市，谱写又演唱不同的歌，我们歌唱爱情，我们歌唱和平，我们歌唱自然的馈赠，歌唱所见的美好事物。”
音乐是多么美好的事物。
他赞美美，欣赏美，发现美，所以在多莉斯不打招呼擅自加入时，他也愿意配合她美妙的歌声，完成这次神奇的合作。
多莉斯听着他描述，眼里全是从未焕发过的光彩。
吟游诗人点了点那些硬币：“拿去吧，小姐。你的歌声值得这一切。”
“不，我并不需要这些，而且我也该回去了。”
多莉斯弯起眼说，“留给你吧，人类——啊，陌生人，谢谢你。”
游吟诗人莫名道：“谢谢我？”
“谢谢你为我伴奏！”
多莉斯跑开，奔向一直在旁边等她的格蕾丝，问，“好听吗？”
“好听。”
格蕾丝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她就说，这么好听的声音，只给王子唱歌也太浪费了。
况且弗雷德王子根本都没有留下来听她唱歌。对他来说，这不重要。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此刻的多莉斯幸福得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