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小小男孩竟有些真本事。
王进宝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的无颜苟活,再爬起身时,竟咧着大嘴带着哭腔的喊道:“大寨主——!”
着玄色衣衫那人一带所骑的枣红马,来在少年面前不言声的端详:
但见他双拳紧握两眼圆睁,衣衫下摆和布履上尽是泥水肮污不堪,显然是远道急行而来。
由于疲惫,少年的双腿“突突突”抖的甚是厉害。
少年也在上下打量他:
连鬓络腮的胡子,眼睛炯炯有神,唇旁眉宇有种郁闷。
两人相互瞧了盏茶工夫,少年借机呼呼的喘粗气。
天上雾气渐薄,少年心内着慌,遂亮开架势。
玄衣人道:“我可以等你歇息够。”
少年摇摇头,示意他尽快动手。
玄衣人点点头,说道:“小朋友,你的工夫不赖,我向你讨教几招!”
言未及地,人如大鸟般扑来。
少年也未客套,挡架拦躲,使得仍是少林擒拿,“踢、打、摔、拿、靠”的要领耍的有板有眼。
玄衣人一面应付少年的“抓筋、拿脉”,一面打叠精神力求稳扎稳打,全力防恐他再出奇招。
少年一时之间难以取胜,端的急恼异常,恨不得一腿踢飞了他闯过寨去。
可对手乃是劲敌,越是恼怒,自己的掌风腿势越是虚飘飘有心无力。
一顿饭的工夫过后,玄衣人占据了上风,且法势严密招式劲健有力,少年露了败相。
尽管少年大大不支,节节退后,想到命悬一线的可怜的女孩,任凭玄衣人逼的险象环生近无还手之力,他仍苦苦支撑。
就这样,两人一个魁梧勇猛,一个瘦弱伶仃,打斗近到五十合。
这时,少年被玄衣人左手一带,不由自主的打个旋儿。
接着,玄衣人一式顺手脚,身体左转,右腿屈膝下蹲,左腿成虚步,与此同时左掌心朝下,横砍出去。
不等少年闪开,玄衣人右掌自左掌前压下,回带至左肘处,同时他将左掌回收变为反背掌向前击去。
少年仓皇欲躲,玄衣人提起左腿向他腹部弹出。
少年暗喊一声“糟糕!”已被踢飞出去。
山寨众人登时喝彩欢呼,王进宝更是兴奋,跳着脚的骂,仿佛是自己打败了少年似的趾高气扬。
方刚被扯破的衣衫迎风而抖,也如同得了彩头,在极力的炫耀着。
玄衣人道:“小朋友,你输了,退回去吧!”
少年挣扎着起身,抬手擦擦额上淌下的汗水,摇头道:“不,我绝不退回去。”
说完往上一纵,使一招“霸王敬酒”直奔玄衣人面门砸来。
玄衣人心道:“瞧不出他小小年纪,倒固执的紧。”
又想道:“若他不是倦累至极,取胜绝非易事。”
一面想着,一面伸掌迎住他颤抖的小胳膊,微微一用力驳了回去。
再交手七、八个照面,玄衣人十字交叉拿住少年双手,顺势扭跌,朝外一送,少年斜飞出去,直撞到旁边一株大树上。
他“哎呦”一声冲出口,径被弹回,重重的落到地上。
王进宝放声大笑:“哈哈……报应来得好快,你小子也尝到两次挨摔的滋味啦!”
少年的口中流出血来,他想起身,但稍稍一动浑身便疼的如同针扎。
沧州距此二百多里的路程,他没死没活的奔来,早已虚脱疲倦至极。
更哪堪连番与人动手大大的徒耗体力,此刻真是痛累交加苦不能言。
王进宝又道:“瞧呀,这小子不起来,赖在地上学乌龟呢!”
众人齐声轰笑。
少年没理会这些,猛一吸气,手刨脚蹬的慢慢爬起,艰难的来至玄衣人面前,又亮了架势。
玄衣人不由暗自怜惜,关切的问道:“你还成么?”
少年点头,应道:“还——成。”
玄衣人见他脸色惨白,瘦小的身躯直打晃,不忍道:“算啦,你本来年纪就小,又兼远道而来,若是传扬出去,江湖人岂不耻笑我卢平当欺负人么?!你退回去吧,我不与你打了。”
少年摇摇头,迈步上前攻击。
卢平当后闪,并不还手。
少年一个跟头自己跌倒在地,卢平当连忙扶起了他。
山寨众人包括王进宝在内,谁都没有再说风凉话。
少年的倔强不屈,令卢平当很是佩服,他道:“别打了,别打了,你只管过去吧!小朋友,你和谁学的功夫?”
少年答道:“阿公。”
卢平当闭目凝神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江湖中哪一位成名英雄叫阿公。
他又问道:“你打哪里来?你口口声声说要救人,救的是何人?”
“那人我素未平生,”少年晃晃头,答道:“我是从沧州来的。”
卢平当诧异非常,道:“素未平生?素未平生便为他彻夜请医?若是侠义中人倒数平常,可你小小年纪……哦?沧州?那么,你是紫檀堡少堡主盖楚鸿?!”
少年一楞,问道:“你如何得知?”
卢平当仰天长笑,说道:“为一并不相识之人奔波延医,此为侠;胆敢擅闯马章寨,此为勇;方才与进宝打斗时手下留情,此为仁;连输三次仍不灰心懈气,此为刚。试问小小年纪仁侠刚勇兼备,武艺又颇为高超的,沧州地界能有几人?”
盖楚鸿脸一红:“惭愧,惭愧!在下不该私闯贵地,容日后我亲来负荆请罪。”
灰白的日头透过层层铅云挣扎着欲探出脸来,卢平当眼见天过正午,便道:
“少堡主言重了。素日八抬大轿去请也未必请得来!本想略备薄酒稍尽地主之谊,奈何少堡主要事在身耽误不得。既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卢平当一挥手,手下众人忽喇喇闪出路来。
盖楚鸿当即抱拳称谢,拔腿欲行,终于忍不住的问道:“马寨主神色间郁郁不乐,似有不豫之事,能否说将出来?在下虽然不才,期冀可效犬马微薄之力。”
卢平当勉强一笑:“朝廷鹰犬祸害四方,我辈习武之人焉可袖手旁观?——小兄弟,你先赶路要紧。”
盖楚鸿点头,转身疾行。
却又听卢平当叫道:“少堡主且慢!”
盖楚鸿停步,疑惑的望着卢平当。
“少堡主,骑马会快一些,”他一指枣红马,“这匹枣骝驹虽不是名马,脚程可也不慢。少堡主如不弃嫌只管骑去。”
盖楚鸿立即醒悟,并未推辞,说声:“如此多谢了!”
接过卢平当递来的缰绳飞身上马,扬鞭急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