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额维给你定下的,是伯颜部落的小葛琦,她如今虽然嫁过人,但出自伯颜族、身份尊贵,最适合做王庭的大遏讫。”朝弋认真地看着弟弟,“你不是说要带领草原重现昔年的荣耀么?娶亲这事上,可不能糊涂。”科尔那钦一愣,然后噗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抱在怀里的酒坛都险些摔到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兄长你说什么呢?我就算要玩,也是私下里做禁|脔罢了,哪儿会正经迎娶,我又不是赛赫敕纳那种傻子。”说着,他还摇摇头,笑赛赫敕纳不智:“明明能够通过联姻解决掉许多问题,却偏要找个不能生的汉人男子做正妻,走到今日,也是活该。”他的话是这么说,但朝弋还是忍不住担忧——顾承宴在中原是国师,而且听探子来报,他十四岁离开门派,仅用了十年时间就助中原皇帝登基。这样的能力和手腕,绝非一般人。科尔那钦三番五次败在赛赫敕纳手上,很难讲背后没有此人的设计和筹谋。若是将他直接送还给汉人皇帝还好说,科尔那钦要是留了此人在身边,只怕将来还会有更多隐患。朝弋摇摇头,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促成科尔那钦和伯颜部的小葛琦成婚,以免节外生枝。○○○说回到王庭——看着小狼崽倏然瞪大的漂亮眼珠,顾承宴闷声笑,侧身端起凉好的肉汤,浅浅抿了一口。赛赫敕纳磨了磨尖牙,等顾承宴搁下碗转身准备继续分说时,突然猛扑上去,张口就咬在他唇瓣上。“唔?”顾承宴吃痛,嘶了一声用力拍打小狼崽肩膀。这点力量根本不痛不痒,赛赫敕纳得寸进尺地撬开他齿关,将他唇齿间那点肉汤的咸淡尝了个干净。四片唇瓣分开时,赛赫敕纳没事人一样,还舔舔嘴唇、一脸意犹未尽。顾承宴却是气喘吁吁,半晌都没缓过劲。赛赫敕纳一手扶着他腰,一手在灶膛上忙碌,将他带回来的野菜都丢到滚锅里面去。而兔肉他在外面处理过,这会儿正好切碎了就能放到灶膛边的铁架上烤。顾承宴一边气促,一边看着他如此游刃有余,嘴角瞥了瞥,悄悄腹诽一句:坏蛋。见他已经缓过劲,赛赫敕纳笑着松开扶着他后腰的手,改为两只手去翻弄兔肉、撒上椒盐:灶膛里的火很旺,橙黄的火舌摇晃,偶尔随着柴火发出辟啵之响,野兔肉质偏嫩很快就翻卷起来、滴答溅落油点。虽然是陷阱,但也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无论这世间有没有这种药材,对于顾承宴来说,都是救命的机会,毕竟——赛赫敕纳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肉放到顾承宴的碗里:毕竟乌乌的药,只剩下最后一瓶。乌乌其他时候都很聪明,唯独在面对他的时候,会露出许多破绽。既然知道狼王敏锐,怎么可能闻不到他身上突然带有的药香,而且,还是那么浓郁的药香。“你也吃。”顾承宴见小狼崽的动作持续个不停,连忙端起自己已经堆成小山的碗。赛赫敕纳回神,低手垂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哼哼两声将剩下的兔肉都卷到自己的碗里。两人相处日久,顾承宴也知道仅凭一两句劝根本拦不住赛赫敕纳,犹豫再三后他搁下碗:“阿崽,我有话对你讲。”与其让别人加减些东西诓骗了小狼,顾承宴决意告诉小狼自己“病了”,这样才好解释青霜山在江南找到的那个神医。深吸一口气,顾承宴看着赛赫敕纳眼睛,算是一五一十给小狼崽和盘托出,也提了杏林世家的陆老神医。赛赫敕纳认真听着,蓝色眼睛真是变成了深邃的大海:一会儿澄碧透亮,一会儿氤氲墨蓝色的风暴。“如若真有这样的后人存在,这么多年不会杳无音讯,或者——是有人故意隐瞒了他的消息。”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找药,顾承宴也稍放松下来,“这时候突然又让掌门他们找到,一定绝非巧合。”凌煋这人占有欲极强,小时候青霜山纷发给他的一双筷子、一只碗他都不许别人用。小师弟偶尔拿错了碗,他当面不说什么,但背地里却会故意将那只碗摔碎——宁愿毁了也不和别人分享。对人大概也是这样,昔年杏林世家的陆老先生的死若不是意外,那就是凌煋故意为之。而这位所谓的“后人”若真存在,那么就是近十年来被皇帝故意隐匿了他的踪迹,让青霜山之人查无可查、找无可找。“自然了,即便他没有故意隐匿这位后人的行踪,掌门这时候找到他,他又提出这味从没人听过的药……”顾承宴摇摇头,“太过巧合,不可尽信。”再者说,乞颜部地处偏南,特木尔巴根是顾承宴来草原后相熟的第一人,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可信度会比其他人高些。“若换做是我,想要坑害别人时,也会假借他们信重的人动手,而不是亲自出马。”说完这些,顾承宴突然抬手捏了捏赛赫敕纳的脸庞,将他一张俊脸都掐成了圆饼子一般的形状:“所以不许去,听着没有?”赛赫敕纳一张脸被他当面团那样揉,他却半点没有不舒服,反而闭上眼睛,很享受地顺着顾承宴手揉的方向蹭了蹭。一看小狼崽这样,顾承宴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我跟你说正经的!”赛赫敕纳嘻嘻一笑,睁开眼睛捉住他的双手,湛蓝色眼眸明亮而认真:“我也要和乌乌说正经的。”顾承宴怀疑地看着他,心道这小混球能讲出什么正经的。“正是因为他们这些陷阱太明显,我才觉得我们应该‘上当’、应当‘接招’,不然往后还要拖延多少时候?”顾承宴眨眨眼,面色严肃起来,“……怎么讲?”“爷爷和你都说,斡罗部准备了很多年,科尔那钦又三番五次来王庭挑衅,他们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赛赫敕纳掰着顾承宴的手给他算:“科尔那钦每回不敬、僭越,都只是在言辞上,并没有能治他于死地的把柄,我贸然动手,还会让斡罗部占尽上风——”“他们会对百姓说,说我和先狼主一样,都是暴虐残忍之辈,也和我那些互相残杀的兄长没有分别。”岂不如一直等着斡罗部动手,倒不如借着他们递过来这个机会,佯做上当。“乌乌,你就让我‘相信’这世间有这么一种灵丹妙药吧?”赛赫敕纳脑袋一歪,直接拱到了顾承宴的肩膀上。他会放出消息,装作很上心的模样,让特木尔巴根再去打听那灵药到底长什么模样,在哪里有产出等等。“等他们相信了我们已经上钩,那必然会采取下一步行动,我猜——他们是想将我们骗到某处——”赛赫敕纳抬起手,比出手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顾承宴立刻拧紧了眉,不赞同地瞪他。小狼崽说的有理,但——“会否太过冒险?”他死了就死了,命数如此,他不遗憾。但小狼崽今年才多大,往后人生还长,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点可能性就豁出性命。科尔那钦癫狂,斡罗部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准备的必然是必死的招数。何况,还有中原的皇帝。凌煋其人,以及他那写腌臜手段,顾承宴想想都觉得头痛,怎么能让心爱的小狼崽去面对那些。“乌乌,你就听我的吧。”赛赫敕纳晃悠两下他的手,眼里全是戏谑表情,“不是你跟我讲的——骄兵必败吗?”科尔那钦自鸣得意的时候,往往最会放松警惕。“你就等着看吧。”小狼崽骄傲地晃悠两下尾巴,仰着脸,露出个势在必得的表情。顾承宴挑挑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狼王都说能办到了,那他自然相信:“只是有一样,别再轻易为我豁出性命去了,我承受不住。”赛赫敕纳哼了一声,想起当日在圣山上的种种也觉得后怕,他哼哼唧唧地嘟囔起来:“不成,我得去找乌央吉。”乌央吉是也速部,也速·乍莱歹老人收养的那个哑女,也算是他一身技艺的后继者。老人离世后,这姑娘就跟随顾承宴他们来到了王庭,现在算是王庭的铁匠,一直在指挥着工匠们熔炼铁矿、锻造兵刃。“嗯?”顾承宴不解,“找她做什么?”赛赫敕纳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掌在他腰间丈量了一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我要去问问她,能不能打造出一种不会断的链子,最好是金色的,这样我就能给乌乌拴在我身上。”顾承宴:……?“我去哪,乌乌去哪,我们永远不分开。”小狼崽说完,还缺德地瞅着他嘿嘿直笑,气得顾承宴要踹他一脚,但踢出去后,又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你就异想天开吧。”“哪呢?”赛赫敕纳圈住他的腰,“说不定有呢?不成,待会儿我就要去问问她。”顾承宴双颊微热,他相信小狼崽办的出来这种事。“你、你丢不丢人啊?”“这有什么丢人的,”赛赫敕纳根本不知道害臊两字怎么写,“我有世界上最好的漂亮乌乌,当然要栓得牢牢的!”顾承宴被他这些话臊得后脖颈都烫起来,实在不想配合他继续调戏自己,只能用肩膀掂了掂他的下巴:“行了,别闹了,正经想想怎么应对斡罗部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赛赫敕纳嘻了一声,“再说了——极北那可是我的老巢,乌乌不要忘了。”顾承宴:“……”行行行,看来他说什么小狼崽都能歪曲成另一套,是他多虑多心了。不过靠着小狼崽宽厚温暖的胸膛,他还是忍不住要叮嘱赛赫敕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