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柏林踱步来到魏夫人处。赵柏林想着过两天就前往上党郡,休息一天,再去太原国的晋阳,他要寻找到韦家和刘家被劫掠的线索,这两件事越想越觉得有关联。
魏夫人和郭璞正在说着话,看魏夫人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丧夫之痛,毕竟不同一般。
看见赵柏林过来,郭璞连忙站起身,谦让一番,一同坐在魏夫人对面。
赵柏林说了准备离去的话。
魏夫人关心的是谁会留下来,赵柏林要走,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赵柏林以为魏夫人想留下一些人帮助刘府,以策安全。爽快道:“到时我和正长商量一下,看小队里有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来,我也不需要带太多的人,路上饮食用度总是不太方便的。”
魏夫人歉然道:“那就难为赵先生了,我只是关心春秀的去留,不知她这次作何打算?”
赵柏林听魏夫人这样说,恍然大悟,忙说道:“我以为胡小姐已经跟你说了,没想到竟没有说。她决计要和我一道去一趟冀州,我劝了好几次,夫人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若认定的事情,谁又劝得动?”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只是不知到时如何与孟康说。”
“夫人如实说就行,想来胡郡守也是知道小姐脾气的。”
在一边的郭璞突然说道:“这胡小姐与你去冀州,那我家的望月岂不是也要去吗?”
赵柏林有些诧异看看郭璞,问道:“你家望月和我们去冀州有何干系?”
“唉,你是不知道,望月自上次与胡小姐见面后,不知怎么就痴迷上了机巧之术,说是胡小姐对冶炼制作颇有心得,奇巧之处远超奚家的不传之秘,弄得我也是一些办法也没有。这次来,她就决绝说要跟胡小姐一道,再不分开了。你想想,你们去冀州,她焉能不去!”
赵柏林笑道:“这是你的家事,下来你自去与望月商量,胡小姐是自己做自己的主,想来你是劝不动的。”
郭璞无奈道:“那还真得好好盘算一下了!”
魏夫人打趣道:“真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博学多识之人,竟然都拿这些个小女子没有办法,还真奇了!”
赵柏林脸一红,没有应声,这才说道:“我这次去冀州,还想查一下韦家被劫掠的事情,我听韦三叔说了韦家被劫掠的情形,和这次刘府被劫掠颇多相似处,想来有些关联。”于是又将支雄处打听的一些情况,石勒追踪看见的事情说了,分析了这里面有些奇怪的地方,肯定地说道:“这些事情乍一看互不关联,可是这些人一串起来,似乎又关联颇多。我总觉得他们到刘府来是要寻一样东西,是什么,又不知道。”
魏夫人沉吟片刻,“你说那梁巨来我们刘府一两年时间,就是为了这件东西,那这件东西在我家应该有些年头才是。可是个什么东西呢?我竟不知道。”
“会不会是刘家祖上传下来,没有告知你呢?”郭璞问道。
“不会,刘家有什么值钱东西,我岂会不知道?”魏夫人有些不悦。
郭璞凝神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对赵柏林说道:“那你干脆不要去什么冀州了,直接去幽州算了,找到那王彭祖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魏夫人有些不相信,“那王彭祖虽是个私生子,但毕竟生养在世家大族里,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如此大张声势杀戮良善之家,难道不怕以后暴露,再难回头吗?”
赵柏林忙解释道:“王彭祖与伏击匈奴四公子那些人肯定相关,毕竟牵扯到督护王昌,还有就是鲜卑人,他们与王彭祖勾结甚深,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至于劫掠刘府是否与王彭祖有关,尚未可知,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此处心积虑劫掠刘府,绝非一般盗贼所为,肯定有大人物牵扯其中,不然的话,泫氏的官军头目怎么会参与其中?”
郭璞道:“这只是那个匈奴蛮子的话,未必可信,还得想办法找到那梁巨,这样,许多事情就能查出点眉目了。”
“这次去上党,要路过泫氏,我会让石勒盯着这人的,不信他会飞了。”赵柏林果断说到。
听说要走,刘遐也过来询问情况。
赵柏林简要说道:“正长,你留下照顾阿母,看两队人里,有投缘的,可以留下来帮你,你须像兄弟一般待他们。功夫每日还需练习,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松,切记切记。待这边情况稳定后,你要想办法在黄河以南找个地方,天下一旦有变,也好有个安身之处。”
“师父,你不回来了吗?”刘遐吃惊问道。
“嗯,十年后,中州将乱,我肯定会往南边去的,只是不会再走并州这条路了,我会从司州、豫州南下,路过河内郡时,我会想办法给你们传信的。”赵柏林笃定道。
郭璞和魏夫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柏林安排后续事宜,这是什么神机妙算的法术呢?
晚饭后,刘遐来到赵柏林的房间,面有难色,好几次欲言又
止。
赵柏林以为他是不愿与自己分离,想想这些日子相处,甚是融洽,心里也不免有些不舍。就故意打趣身边擦拭手弩的雀儿道:“雀儿,过几日,我就要到上党郡去了,路上凶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也不方便,要不,你就跟你正长哥哥留下来,过些年,我再来接你,怎么样?”
雀儿先是不经意,之后,睁着凤眼痴痴看着赵柏林,泪水像井水外溢一般,很快流了出来,声音哽咽地问道:“主人,你要扔下雀儿吗?”
赵柏林见状,一下慌了神,连忙拍拍雀儿背,“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这怎么就哭上了?”
雀儿一把扔掉手弩,一下抱住赵柏林,“主人去那里,我就去那里,莫要撇下我!”
“好好,不撇下雀儿,看把你紧张的!”赵柏林笑起来。
刘遐在一边,喃喃道:“大家都是这般主意,都想跟着师父走,我去问了一圈,没有一人想留下的。”
赵柏林有些惊讶,在刘府待着,至少无虞温饱,为何没有一人愿意留下来?看来这桃花源的吸引力还是足够大的。略一沉吟,对刘遐道:“你去把胡奋和应老二叫来,我们一起议议这事,我答应了你阿母,总不能不算数的。”
刘遐听了,出去叫人。一会儿三人一起过来,路上,刘遐已将赵柏林的意思跟两人说了,一坐下,胡奋就拱手道:“师父,我那队弟兄都已经明确说了,死也跟着师父,坚决不留下的。”
听见胡奋这么急着表态,一边的应老二也急了,嚷着说道:“我那队弟兄也是如此,谁不想着到那桃花源里去,呆在这里作甚?”
赵柏林笑笑,示意两人不要争吵,“桃花源在南边,我们是往北走,哪里会把弟兄们撇下呢?”
听赵柏林如此说,俩人静了下来。赵柏林接着道:“桃花源不是仙山宫阙,需要我们建设的。”
应老二问道:“在南边,为啥要往北走?”
胡奋也是关切看着赵柏林,这些天里,队里的弟兄一闲下来,说的最多的就是桃花源,越说越玄乎,那里仿佛成了人间仙境,除了师傅没有答应每人多娶几房媳妇,到那里住在遮风挡雨的大屋里,天天有肉吃有酒喝,遍地鲜花,流水潺潺,好不自在。
赵柏林一脸正经地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渴望去桃花源,不过,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不经历苦难挫折,怎么能轻易办到!我们要到那里去,就需要去北方找些东西,找到了,才能去桃花源!”
“哦,是这样!师父,我们愿意随你去,吃再多苦也无妨,耐受得住!”胡奋说道。
应老二拙于言辞,点点头,“是的!”
赵柏林笑着问道:“两队中有多少人受了伤?”
胡奋说两人受了轻伤,一人重伤。应老二说一人轻伤一人重伤。
赵柏林果决说道:“这五人必须留下来!”又对应老二道:“应二哥,你们再留一人下来,要留一位武艺高强的,以后帮着正长打理这边的事情。”又看看刘遐,说道:“你们七人正好可以组成一队,娴熟阵法的同时,还要组织起农户,教授战守之策,一旦遇见盗匪劫掠,要能及时应对,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猝不及防的事情。明天,正长与我一起看看这高都城,要制定一些预案出来,将来必定有用的。”说完,叹口气,“炫威,应二哥,你们告诉受伤的弟兄们,不是把他们撇下了,是让他们在这里安心养伤,等我们从北面回来,愿意随我们南下的,再一同南下也不迟。”
刘遐答应下来,接着对赵柏林道:“师父,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邵群留下来?”
“邵群?为什么?”
“他年纪小,人还灵光,武艺强不强,苦练而已!”
“你要喜欢,留下又何妨。”
“谢谢师父!”
第二天,刘遐与胡奋、应氏三兄弟,以及胡大等人来找赵柏林,一同去看高都城。
高都城三面环山,只有东北面是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那是通向上党郡的必经之路,西北方向有一条山谷通道,赵柏林对刘遐说:“如果是山匪肆虐,一般都是从西面和南面过来,那边山深林密,可能会发起突击,要加强盯防,东面有一片开阔地带,从那里过来,需要两个多时辰的时间,易于守备,只有从北面过来的,往往是官军或大股部队来袭,如果出现,在围城前要赶紧收拾装备人员,有序往南面撤离,不要硬抗。高都是并州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军事要冲,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果断弃之,不要恋战。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义,你记住了吗?”
刘遐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北面的官军为何要袭击我们?”
赵柏林拍拍刘遐肩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北面来的未必是官军,也可能是叛军,是蛮子。到时候,你可以派人去北面打探消息,若有异动,早做打算。另外,你在西庄和往南方向要设一些屯军之处,悄悄储备一些粮草辎重,危难来时,好有准备。这一点,你可以徐徐图之,不急
在一时。等东海王入洛阳,你就要抓紧了,切记切记。”
刘遐有些半信半疑,点头应承下来,好在这事情不着急。
赵柏林知道刘遐的脾气,多说也是无益,丁宁道:“这高都城墙原本坚固,这些年坍塌不少,你是没有能力修复的,可以催促高都县尹抓紧修复,你家的院子可要好好修葺一番,靠街的两面墙角,最好建一个守望的塔楼,山匪来袭,便于抵挡。到时候,我给你画一个草图,你照着建就是。”
诸事安排妥了,几人准备回去,赵柏林这才看见应氏三兄弟后面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虽是一身绩麻的衣服,却洗的一尘不染,腰里挎着一把短刀,面色英朗,神情倨傲,跟在众人后面,一言不发。
刘遐发现赵柏林在关注后面的孩子,忙叫一声:“邵群,过来!”
听见有人叫唤,小伙子一手扶刀,疾跑几步,对着赵柏林跪下,拱手喊一声:“师父!”
赵柏林忙扶起他,笑着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哦,哪里人氏?”
“魏郡安阳人氏。”
“哦?安阳邵氏可是大家族,如何会到这里来的?”
邵群有些难为情,面色一红,低声道:“我父亲原在楚王的府中作署长,楚王被杀那天,家父守在王爷身边,一同被杀了。我随着家里的一个老仆出来,颠簸来到西庄,刘府尊收留了我们,一直到今日,总算归到师父门下,才算有了些寄托。”
听邵群简要说了身世,赵柏林又问道:“读书识字吗?”
“读过几年,我阿父给我开的蒙,时间太短,小时又顽皮,只认识百十个字,墙上贴的公告能读几句,读书却有些难。”邵群有些忸怩起来,脸上的倨傲哪里还有一丝一点!
“有基础就好,学起来要快许多。雀儿跟我前,一个字都不认识,现在已经可以读书了。到时跟着正长好好学学,读些书,增长点见识。”赵柏林安慰道。
“魏郡安阳的族中还有认识的人吗?”赵柏林又问道。
“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小时候,见过一位伯父,单名讳续,字嗣祖,好像在成都王的府中做官,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你见过这位邵嗣祖,再遇见,他还能认出你吗?”
“估计认不出来了,那时我太小,现在父母亡故,只怕是不会认得了。若是能够相认,早就去投奔他了,哪里还会到这里来?”
“这样,你将身世遭遇写下来,等我有机会到魏郡安阳时,递给邵嗣祖,兴许他还记得你,说不好,会来寻你也未可知。”赵柏林说道。
邵群忙作揖道:“若能与伯父相认,也是了了一块心病,这里先谢谢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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